云汐站在贝壳湾的山崖上,夜风吹拂过来,夹带着海水的气息,耳边是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她喜欢这样的声音,那让她的心很平静。
“公主。”她听到身后有少女清脆的叫声。
她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小敏身后的男人。
雪无痕,他一袭白衣如素,沐着月色,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云汐可以在月光里望见他幽深的黑眸,他凝视着她。他来了多久?也许已经站了一会儿了。她只觉心间一阵轻颤。
“公主,驸马来找您了。”小敏看看两人的模样,向他们行礼后便退身离开。
雪无痕向云汐走过去,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心里的波颤越发厉害,她不响只是看着他。
男人走到了她身边,四目相对,看见了她眼里凝着的泪光。他轻轻一叹,伸过手臂,将她揽入怀里。
云汐靠着他宽厚的肩膀,湿热的泪水又流溢出来。
她埋在他胸膛,忽然轻声道:“这里怎么冷冰冰的,还是湿的?”
“方才那位小敏姑娘,认错了我,还哭得很厉害。”雪无痕伸手轻拭云汐的眼泪,浅浅一笑:“所以你别哭了,我这里已经湿了,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擦了。”
云汐抬眼看他,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有艳福,以后这里不许给别的女子蹭。”
他既爱又怜,无奈一笑:“她只是个孩子。”
云汐深吸一口气,抽抽鼻子,转而看他:“你怎么来这里?”
“那公主呢,为何会来行宫?”雪无痕想到心里的担忧,不由仔细看她的神情。
“这是我和慕长枫最后分离的地方。”云汐忽然转过身,望着前面那片海。
“他以前总喜欢在这里作画,他的身体不好,我们就长住行宫。这里空气好,他的精神也会好上一些……”云汐的声音飘渺,阴影蒙在她秀美的脸庞。
雪无痕听她言语中的怀念,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想她应该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来这行宫,只是因为想念慕长枫了。
云汐的眼光落在了雪无痕脸上,雪无痕对着她的眸光,勉强一笑。他看到她眼眸里的温柔与朦胧,他想这并不是给他的。
他知道她不是在看他,又是在看着另一个人,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他心里泛起熟悉的痉挛与痛楚,不过没关系,他真的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心里仿佛有个无尽的黑洞在拉扯着他,拼命将他拉下,他抗拒着仍想要挺直背脊。
云汐望着雪无痕的脸,一瞬不瞬,她清楚地在男人眼里看见疼痛,看到寂寞和悲伤,那些以往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
“我对你说起他,会让你痛苦么?”她轻声问他。
雪无痕幽邃的眸光望着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可以听你说。”
“说谎。”云汐的眸中忽然燃起一簇火焰,直直看着雪无痕:“你的眼睛明明告诉我你很痛苦,为什么要隐瞒你的心情呢?”她的声音有些绷紧和颤抖。
第一次被她撕掉了伪装,雪无痕怔然往她,呼吸不再平稳。
他没有办法看她的眼睛,温润的声音也再难压抑自己的痛苦:
“那我要怎么说?告诉你我很难过,我很痛苦,这样公主你就会不想他不爱他了吗?”
云汐却仍在望他,她灼热的视线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那你是要我不再想他,不再爱他?!告诉我,你是这么想的吗?”她紧紧追问。
“不是。”雪无痕痛苦地喊断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对他:“你可以继续想他,继续爱他,只要你能快乐,你想怎样都可以。”
“那你怎么办?你要用怎么样的心情和我生活在一起?”她朝他喊,在体悟到他的痛苦与深情后,心痛得无以附加,长久以来他都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面对她。
“我?”他幽深的眸望着她,竟淡淡的笑了:“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是在担心我吗?不必的,从来没得到过的东西,我不会想。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有些东西是我无法拥有的,就像被遗弃,这只是我的命。”
“那你怎么办,你认了命却不管自己的心吗?”云汐已经泪流满面。
“习惯了也不会轻易痛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些暗哑,他明明在笑,但她却看得见他的心在流泪。
云汐再也忍不住,重重抱住他:“你这个傻子,傻子……我对你不是无心的,你知道吗?”
雪无痕全身僵硬,脑里心里都空白一片,她在说什么?
“雪无痕,你已经在我心上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这个可恶又善于隐藏的男人,就已经在我心里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云汐颤声道,捧着他的面颊与她相贴,他甚至能尝到她咸涩的眼泪。
“公主……”他怔怔看她,神思开始清明过来,可是,他是在做梦吗?他忽然好怕。
“叫我云汐。”她与他紧紧相贴,呼吸交缠在一块儿。
她的美眸中漾着泪水,捧起他的脸,要他看着她:“我喜欢上你了,雪无痕,这不是梦,而是真实,你已经在我心里,你听清楚了吗?”她柔润的嘴唇覆上来,紧紧压住他的唇。
唇齿相接,亲密地纠缠,她尝着他的味道,他亦捧住她的面颊深情回应。
彼此最真的心意,寄于热吻中,海浪翻覆,天地间只剩下这对相拥着互诉情衷的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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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长枫没有死。”她靠在他怀里,而他在她身后策马,他们共乘一骑,正在回行宫的路上。
她轻声说出的这句话,明显感到身后的男人身体一僵。
他拉住了缰绳,让马停下来,他们就在寂静无声的路上,四目相对。而身后跟着他们骑行的侍卫,也不知所谓地停下来,虽然看两位主人的视线是疑惑。
“你们先行回宫吧,我和驸马稍后。”云汐忽然看了四周的侍卫吩咐道。
“公主……”侍卫长有些为难,就留下公主和驸马,这似乎有些不妥。
“这里离行宫很近了,不会出事,你们先回去!”云汐微冷的语气不容反驳。
“是。”侍卫长领命,以眼色示意手下都跟他走。
于是,五匹骏马先行离开了,而云汐仍与雪无痕停在那里,沉默相对。
待人都走光了,云汐的手轻轻覆上雪无痕手背:“今天下午,我就在暖玉阁里。”
虽然已经猜到,但听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雪无痕还是感到心上一颤。
“现在,该你坦白了。”云汐如玉的美眸凝视雪无痕。
“就像你听到的,那个面具琴师就是慕长枫,他没有死。而我,是他的孪生兄弟,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他不是左相的儿子?”云汐皱眉道。
雪无痕点了点头,“公主应该都听见了,他……是前朝太子。”
“大月已经亡国几十年了,还哪里来的太子。”云汐有些冷笑。
雪无痕轻叹一声,“他是大月皇族之子,从生下来,就被赋予要复辟大月的野望。”
“那你呢?”云汐问他。
“我?”雪无痕淡淡一笑,云汐却觉那笑容十分苦涩:“我的过去公主和太子都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就如你们知道的那样,我是个孤儿,颠沛流离,是从出生起就被他们丢弃的孩子。”
“他们视双生子为不详,所以在我出生以后,我的亲生父亲就命令他的影卫杀死我。
然而墨华,我的那位恩人,并没有忍心下手。他的剑法十分神妙,令他们以为我已死在他剑下。
然而他救了已经断气的我,将我和他的家人藏在一起。”
“他就是叶轻寒的父亲?”
“是,他对我恩重如山,若没有他,我早已不在这世上。可惜墨华在一次暗杀任务中丢了性命,那以后我和轻寒便成了孤儿。那一年我五岁,而轻寒才三岁。”
云汐心下难过,她很难想象一个五岁的小孩,却要背负这么大的身世秘密,还要照顾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子。
“墨华死的时候对我说了许多话,但那时的我又如何听得懂。幸而他早已留下一册绢书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收藏,就像我的命一样珍惜。那绢书里记着我的身世和过往的事情,还有墨华的独门武功。”
“所以你长大后能看懂了,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雪无痕点点头。
“那左相,也是旧朝的奸细?”云汐皱眉道。
“他名义上是慕长枫的父亲,实则是旧朝心腹,为了隐藏慕长枫的身份而假扮父子。”
“左相手下掌握着部分兵力,当日里父皇才要我嫁给慕长枫。”云汐苦笑:“我知道父皇的心意,无法明里拿回左相的兵力,只得借我这个女儿之手与他结为亲家,再行收回兵权。
所以慕长枫才演了假死这场戏,是为了断绝与皇室的关系。他不得不死,不让父皇这步棋走好。”云汐的声音有些冰凉,想自己居然被骗许久,竟还一心一意思念着慕长枫,以为碰到此生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