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一病起来,却也是足以让我承受不住,躺在床上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样,十分的不舒服,怎么看,怎么死焉焉的。
心里想不开,解不开的结,沉沉地压着。
我一直在想,姐姐也许是没有原谅我的,所有的事,都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自已凭空想出来的。
我是多在乎,这些难得的亲情,姐姐在我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一直地照顾着我,让我康复。
想着这些,会流血,会心疼,会有着更多的自责。
对不起姐姐,终究最后,我真的是不知羞耻地爱上了凤玉致。
薄雨仍旧是绯绯,我躺着头痛,坐在桌上趴着,把玩着镜子,看着镜中的我,想着姐姐的容颜。
凤玉致进来,将我手里的镜子拿走,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然后又轻叹地说:“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到床上去躺着。”
我什么也没有说,将脸埋在手上,不想听,不想看。
“是不是容儿多嘴说了什么?你午膳也没有吃,那奴婢还跪在雨里,让朕恕她的罪。”
“与她无关。”我烦燥地叫,喉咙沙沙的很痛。
他去拧开了那罐子,勺起一些蜜蜂在搅水,送了过来:“喝下吧。”
一饮而尽,我抬头看他:“凤玉致,我很难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姐姐是不是很恨我,你一定知道的。”猜着,心里反复地难受,着实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在这宫里,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黑眸,心痛地看着我。
伸手来摸我的脸:“她不值得让你这样为她痛着,米若,你姐姐没有资格恨你,她真没有资格,当初说不出话来,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惊得差点跳起来,杯子摔落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像是乍然被惊醒的梦:“你一定是骗我,我不要听你说话了,你出去。”
我站起来,气恼地去推他。
他很轻柔地说:“米若,你就那么在乎,你身边那些其实并不在乎你的人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自已的利益而已。”
“你这个人太讨厌了,我姐姐是你的妃子,你怎么会这样说呢?”太过份了是不是?
将他推到门口合上门,靠在门上却是十分的痛啊。
我现在真恨自已,为什么还记不得以前的点点滴滴,可是我竟然又怕我记起来,那会是不堪入目的真相。
心里很不安地躺下,连肚子也变得不舒服下来。
黑暗一点点地袭来,点灯的烛火,一盏一个影子。
我静静地在想着姐姐是怎么对我好的,我要心平气静,不为凤玉致所说的而伤感。
可是,依然是难受啊,辗展反思,为什么人心总是如此的难以捉摸。
站在微寒的晨风里,呼吸着那清新的空气,闭上双眼,勒令自已现在什么事都不要想了,要生孩子了,心情要好一些。
华阳宫里十分的安静,凤玉致下令,让所有的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华阳宫里,而他,夜夜都在这边。
病幸好没有如山倒一样,轰轰烈烈而来会让我害怕,但是却也是缠缠绵绵,一病好下,已经是五月了。
眼眉下那霁光轻扬,暖风送香,温暖而又舒适的天气,轻轻的风,带动着草的味道,花的清香,悠悠的琴声送过来。
我抬头看着那古色古香雕梁,画着花草鸟盖,富丽堂皇,坐得有些累,扶着桌子站起来。
昨天外面送了很多花进来,一盆一盆地在花园里,淡白色的十分漂亮。
出了去正好看到一个宫女抱着明夏,明夏看着我直笑,手伸了过来欢快地叫着:“抱。”
我腆着肚子走过去,笑着摸摸她的头:“来,叫姨。”
“XXXX。”明夏的鸟语,总是只有她自已才会理会的。
现在不能抱她了,将她从宫女的手里抱下,放开她的手,让她自已学着走。
现在一岁多点,也学会了走,就是说话有些慢,还是呹呹啊啊的听不清楚她说什么。
在这宫里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月,有得明夏相陪着,日子才不至于那样的难过。
“花花,明夏来叫,花花。”轻盈的白色花朵,像是云彩一样,十分的漂亮,像针一样的叶子,也是细细嫩嫩的,不知是什么花儿,总之看着心情十分的好。
明夏伸手去摘,一点也不懂得怜花惜玉,摘了就往嘴巴里塞,看得我直笑,拉开她的手:“明夏,不可以吃的,这是花花,用来看的。”
“啊啊。”她拍手笑了起来。
“花花。”我笑着教她。
“花……。”她口齿不清地说着。
“还好,有那么点儿像了,好,来,叫姨,姨。”
“依……”我揉着她短短的发笑:“明夏,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来,亲一下姨,姨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肚子大了,也不好蹲,就弯了一会儿身便觉得累。
明夏拍着手儿笑,然后转头,往一边歪歪倒倒地走过去。
是凤玉致来了,怪不得她高兴着。
“父………。”她也只会一个单音字,快到凤玉致的身边,就乱走地扑上去了。凤玉致笑着将她搂住,抱了往天上一抛,再将她接住,明夏乐得咯咯直笑。
他将她放在肩上坐着,笑着看我,有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我淡淡地一哼,扶着腰儿站直。
但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就滑了下来,湿腻腻滑溜溜的,我低头一看,居然还滴在地上了。
“明夏,知道这是什么花不?”他还在教明夏说话。
我想,我可能要生了。
也不知是不是害怕,居然连抬脚的力气也没有,呆呆地站着,然后大声地叫:“容儿,容儿。”
“什么事?”凤玉致回头看着我。
“我可能要生了。”我喘着气说。
他一下也惊慌了,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脚下一歪,差点连明夏也摔在地上,明夏抓着他的头发,还以为他和她玩,咯咯地直笑。
他将明夏放下,跪了过来抱着我就出花园,一边跑一边叫着:“高公公,让御医快准备,米若要生了。”跑上了长廊,他又跑着我一直走,看到人都叫:“快些,米若要生了,去花园里看着小公主。”
这一紧张,我就感觉到了肚子痛了。
一痛起来就真的是揪心啊,手抓着他的衣服。
他还在跑,我也不知道他要送我去哪里生孩子。
几乎跑了大半圈,我才习惯那一阵一阵的痛,比月信来的时候更痛一些,但是有时间性的,调整好呼吸,看着满宫的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忙乱成了一团。
热热的汗,落在我的额头上,我仰头,又是一滴。
凤玉致紧张得全身都僵硬,满脸都是汗。
我忍不住想问他了:“你要抱我去哪里生。”
“你房里。”
“早过了,回头,快点,啊。”痛啊。
他有糊涂了,到头来清醒的还是我。
紧急的时候,居说人所有的反应,都是真的,他是真的这么这么在乎我吗?他的热汗落在我的脸上,也是灼得我脸有些发疼。
痛,拉回了我的思绪,高公公推开门,让皇上将我抱了进来,躺在塌上又咬着唇忍着那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痛。
御医匆匆地来了,华阳宫里的产婆,接生婆什么的,也都来了,这些在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他张罗着了。
如今一生,幸得也是有条不紊,他抓着我的手,脸色苍白地踢在床前看:“米若,你要是痛,你就掐着朕的手。”
“你出去。”我喘息着:“我不想要见到你。”
“米若。”他低低地叫唤我的名字。
“出去。”我吼了。
一阵巨大的痛疼传来,让我忍不住叫了出声,他手将我抓得发的紧。
我抽了回来,狠狠地瞪着他。
生孩子有什么好看,你一个男人看我生什么孩子,还不出去。不知道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是最狼狈的一面吗?
御医轻声地说:“皇上,顾二小姐看来很快就要生,还请皇上回避一下。”
几个产婆在寝室侍命,个个都肃静地等着孩子的出生,御医在花厅,皇上也在花厅。
我忍不住那些痛,叫了出来。
女人生孩子,当真不是一般的痛,不是一般的难。
说是快要生,可是这痛,硬生生地折腾着我,从早上到晚上,直到点上烛火的时候,终于生了下来。
听到那宏亮的笑声,我觉得人都要虚脱了。
“恭喜顾二小姐,是个皇子。”产婆眉开玩笑地说着。
又有人出去告诉皇上,听到外面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顾二小姐顺利生下一个皇子。”
凤玉致高兴地说:“高公公,赏,全都重重有赏。”
“啊,皇上,还不能进去,再等一会。”
产婆给我收拾干净,正帮我擦着汗,凤玉致就进来了,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他走过来,让产婆出去,拿着巾子轻轻地擦拭我的脸,我的发,再拉开我的手心细累地擦干净。
真累,累得让我想睡到天长地久。
“米若,辛苦你了。”他轻声地说:“睡吧,朕会在这里守着你的。”
“孩子。”我眼皮沉重,心里却想看看。
他轻轻地说:“不急,睡醒了,有力气了,再起来看孩子,抱孩子。”
“你不能抱走我的孩子。”
“朕保证不会。”
我看了他一眼,就算是他骗我,我现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有气无力,且就信着他吧。
心中终是挂念着,睡到快天亮的时候醒来。
睁开眸子看着一屋子的明亮,很静,很静,旁边的凤玉致在坐着打瞌睡,俊美的脸在火光之下,像是天使一样纯净,美丽而又迷惑人心。
他手上还拿着帕子,他身上,还有着一种怪怪的味道,认真看他的白色的袍子,似乎有些渍污,那应该是染上的羊水。
我记得凤玉致是有些洁癖的,那时的他碰我一下,还得暗里擦擦手呢。
再探头看看我,这室内并没有任何人了。
轻轻动一下,就把他给惊醒了,睁开那有些迷惘的眸子看着我:“米若,你醒了,还痛吗?”
“痛。”我轻声地说。
他握住我的手:“你有多痛,你就掐朕,让朕也替你痛着。”
“疯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自嘲地一笑:“是啊,朕是有些疯了,偏执的疯,饿不饿,御医说你可以喝点水。”
“孩子呢?”
“你等着,我去抱来给你看。”他兴致勃勃地出去,没一会儿抱着一个红色的小锦被进来,孩子正安睡着,他将孩子放在我的旁边,低头轻轻地摸他的脸。
十月怀胎的孩子啊,生下你,多不容易。
我拍开他的手:“别摸,你没洗手。”
他笑滋滋地说:“你倒是比朕还爱干净了。”
这么寂静的时候,这样看着孩子,这样低低地说着话,真的像是一家人。
孩子像个小老头一样,脸是红红皱皱的,睡得十分的香甜,那小小的眉眼鼻子嘴巴,怎么看就是怎么可爱。
“米若,你说像你,还是像朕。”他压低了声音,也趴在床边看着孩子。
“当然像我。”
“朕越看,就越像朕。”
“你不是说,孩子不是你的吗?”我冷哼:“现在最好去拿一碗水来,滴血认个亲的。”
他有些叹息:“米若,你还要生气多久,朕对你也服软了,朕也道歉了,朕也心疼你,朕知你受了不少的苦,你以为朕要那样做,朕就狠得下心,那天寒地冻,看着你肚子大起来,朕不知有多想抱着你,你这可恶的人,居然不顾一切想跟着秦漠走,你就真的不想想孩子,不想想我吗?你做事,总是只顾着自已的想法,你安知,朕也会在做呢?”
这倒是控诉起我的不是来着了,我白他一眼:“难道我为明夏去边关,也是错,你绑着我,我也没跟你说这事儿。”
“朕不想让你去,不想多生事,朕其实并没有眼睁睁看着,焦头烂额地忙着事,只想让太后给出解药,但是你却离开了。”
“哼。”
“米若,朕跟你说过,朕并不是只等着挨打的人,朕要什么,朕都会主动去做,有些事如果不主动,就什么都没有,包括你。包括很多的东西,一些你知道的,你所不知道的。你若是迟走一天,哪怕是一天,你也是能看到朕有行动。但是你等不住,而朕也不敢赌太后究竟能不能给解药,终是放你出了去,不然你以为这个宫,当真朕是吃闲饭的。”
“这敢情,还是我的错了,还得多谢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朕不是那意思。”他说得甚是委屈的。
如果往时,他准会生气了,但是现在竟然还包容起来了。
他轻叹地一笑,然后抱起孩子:“行了,你要好好地休息,等你醒来再抱他了,来,让你亲一亲。”
孩子的小脸,凑到我的眼前,我怪异地看他,然后轻轻地在孩子的额头上一亲。
凤玉致的变化,似乎真的很大,没有以前那么可恶,也不像是那么无情的一个人,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苦涩,多情,又孩子气的凤玉致。
而臻王爷说,等着我。
那时的我,也许会想得开,孩子终究不能在自已的身边养着,不如得了自由,便离去,省得知道在同一地方却是见不到,何等的哀叹。
而现在的状况,却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凤玉致想与我重修旧好,他对我容忍着,也不会隔绝我和孩子。
这样的我,还能离得开吗?
没生之前,也许就不是这样的感情,现在看着孩子,亲在他额上那滑腻的暖乎的触感让我想哭,我是做了妈妈啊。
一个妈妈,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呢?一个妈妈,真的可以舍得下自已辛苦十月怀胎下来的孩子吗?
凤玉致不知我在想什么,笑得有些傻傻地看着孩子说:“小皇子,出去睡了,别吵着你娘了哦,你娘生你很累很痛,要好好地休息,等休息好了她就会抱着,疼你。”
将孩子抱出去,他又进来,坐在椅子上。
我淡淡地问他:“你怎么不去歇歇?明天不用上早朝?”
“不用,朕心里高兴,精神好着呢,明夏,这是朕的皇子啊。”他抬头开心地笑着,眼波中的那些疲惫,也是一扫而空。
我却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才蓦然想起。
那宛妃不是也怀了孩子吗?好像倒是没有听说过了?我一直在冷宫,出来又在华阳宫里住得久,对于后宫的事,还当真不知道。
有些诧异地问他:“宛妃娘娘生的是女儿吗?”那是不都说是男胎吗?
凤玉致垂下眸子,掩藏着他的心思,很轻淡地说:“没了。”
“啊!”
“七个月的时候小产下来,是皇子。”他低低地叹息。
宛妃七个月之后,那不就是凤玉致也到了边关。
所以,他就怕我也小产吗?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抓着衣服,眉心里的痛,浓浓的。
我忍不住伸手,在他的眉心里轻点。
他扬起眸子看我,眼里有着一种不防备的苦涩。
“朕虽然是皇上,但却不是一个能力足够大的皇上。”
这一句话,说得可真让人心疼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