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上早朝,我独自对镜梳妆,他还让我等他下朝,但是心里挂念着明夏,还是早些起来回去看看她再说。
还没有走出华阳宫,就看到公公领着容儿过来。
她一看到我,忧急万分地说:“娘娘,快些回听风阁里看看明夏公主,脸色都发黑了。”
我吓得脚跟都有些发软,定了定神就跟了她,匆匆地往听风阁里回去。
明夏安躺在小床上,也不哭也不闹,像是睡着一样,满脸的乌黑,像透不过气来,让她的小脸才憋成这样的。
“明夏,明夏。”我焦急地叫唤着,我好害怕她会这样就没有呼吸,颤抖着手指探到她的鼻尖,只感受到很微弱的气息。
“明夏,你不要吓姨娘,你睁开眼睛看姨娘,容儿,你快些去请御医啊。”我泪都吓出来了,轻握着她的小手,可是她不会再像往常一样,紧紧抓着我的手,要让我抱她起来了。
我脑子乱作一团,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
心里满满都是自责,都是我,都怨我,明夏,都是姨娘没有将你的病放在心上,都是姨娘没有陪着你,你千万不要有事。
御医很快就来了,我垂泪望着明夏,听着他问宫女。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奴婢们照顾小公主,昨天就有些不舒服,唤了御医过来,也说只是体热,吃些药就没有事了,可是昨天晚上还是哭闹不休,惜妃娘娘也没有在听风阁,奴婢们也没有合眼的照顾了一晚上,快到天亮的时候,小公主就不闹了,奴婢们还以为小公主睡着了,打了个瞌睡一醒来就看到小公主的脸,变得红红的,现在就变成了黑色,请惜妃娘娘饶命啊。”
满满跪了一地,呜呜地哭着。
该自责的,是我才是啊。
是我要一心照顾明夏的,可是明夏难受的时候,我却不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陪着她。
“惜妃娘娘,请让下臣仔细检查,如今看上去,似乎不是体热那么简单。”
我让开一点点,让几个御医上前看。
用银针挑破了明夏的小手,明夏也没有吃痛地叫出声,只是小脸动了一下,连眼睛都不睁开。
流出来的血,落在洁白的小碗里,鲜红得有些诡异。
几个御医又过来,给明夏施针,让她气血流通,我站在一边看,泪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回事?”凤玉致的声音轻响。
我再也忍不住,一转身就扑在他的怀里,我很害怕,真的好怕好怕。
他轻拍我的肩头:“何御医。”
“皇上,臣等正在验小公主的血。”
插了那么多针,明夏依然不叫,我咬着唇,尝到了自已鲜血的味道。明夏,你哭吧,为什么这么久,这么多针,这么痛,你却不哭出来呢,都是姨娘不好,你哭,让姨娘心里痛痛的,好不好?
“别难过,容儿,扶惜妃娘娘出去。”
我拉紧他的衣袖,摇摇头:“我不出去。”
他安慰我:“别哭伤了身子,这里有朕,你出去便是。”
“不,我一定要陪着她。”
几个验血的御医摇摇头,由其中一个说:“皇上,这血,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凤玉致拖着我,往前几步看清楚明夏,抓着我的手的温度,越来越是冰冷,他冷淡地问:“你们谁在宫里最多年?”
其中一个御医有些不解,却也说:“是老臣,在宫中已经有十七年了。”
他越发抓紧了我的手:“御医局里的人,没有人待上十八年的吗?”
“回皇上的话,没有,臣入宫中,全部御医皆不在。”
他变得急燥起来,然后,他长长地叹一口气:“你们尽力。”
我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什么尽力,不许这么说,一定要救活明夏,一定要的,不是要尽力,而是要一定。”
“米若,你冷静些。”
“你出来。”我拉了他就出去,再到寝室,眼泪迷糊地看着凤玉致:“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救明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明夏死的,她对我十分的重要,没有了她,我活着,也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长叹:“朕不知道是怎么一回来,朕就不难过吗?顾米若,这个世上,很多东西都是靠命的,她还小,她只能这么靠,如果长大一点她不懂得生存规则,她一样会死。”
“我听出来了,凤玉致,你说,你告诉我,十八年前,是不是也有这么样的事情发生。”他说过的话,细细一想,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摇头,却不看我的眼睛,淡淡地说:“没有。”
“你不要让我恨你,当初为了明夏我才入宫的,我不管宫里什么样的规则,也不管这个宫里是多么的无情,我只要明夏。你告诉我,不要让我恨你,凤玉致,你告诉我啊。”
他微涩地苦笑,嘲弄地扬起唇角:“朕永远都不想再去回想那件惨事。”
“可是明夏,是不是跟十八年前的一模一样?”若不是我也不会追着你问。
他沉重地点点头:“是的,你还记得芳华宫吗?”
我点头:“我记得。”
“芳华是我父皇特别宠爱的一个小公主,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造好了要送给她,她的确也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公主,单纯又可爱,在她三岁的时候,死在芳华宫里,当时朕悄悄地去看了一眼,也是如此的状况。”
“有解药吗?御医找到了吗?”我着急地问。
我害怕听到没有的答案,虽然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当我看到他摇头的时候,我心里就沉痛无比。
他说:“没有,芳华公主就那样死去了。父皇大怒,将所有侍候芳华公主的人都杀了,把御医,也杀得杀,遣得遣出宫里,永久为奴,充军边关。”
“那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吗?”
他说:“朕当时,才六岁。”
“那不是年龄的问题,凤玉致,明夏是你的女儿啊。”不能因为年龄少,他就不知道的,是别人我可以理解,但是是凤玉致,怎么能以常人来理解。
“朕知道,是太后。”他轻淡地说:“但是朕也没有法子。”
我激动地说:“那就去求太后,暗着求不行,就明着求,我想她一定也不会真的想弄死明夏的,只是有所求才会这样的,凤玉致,我求求你,你去求太后好不好,毕竟她也是你的女儿,骨子里面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你以为,求她会这么简单吗?”
为什么不简单呢?不要吓我,凤玉致。“她是你的母后啊,明夏,也是她的孙女,我知道太后娘娘不喜欢我,也许是我风头太盛了,如果太后娘娘会给解药明夏,你就是赐我死,我也是愿意的。”
他双眼如寒芒,夹着数点的痛疼:“你死,那朕呢?你要抛下朕吗?你还说,要陪朕永远在一起。”
“你现在不要说这些,我只想明夏好好的活着。”
他悲哀无比:“他不是朕的亲母后,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子,她能爬到皇后的位置,用的手段,你所想不到的,她要当上皇后,她可以把皇上最爱的芳华公主,也就是她的亲生女儿都给害死,嫁祸于前皇后。前皇后为了保护朕不受牵边,认了那罪,她死的时候拉着朕的手,告诉朕,她以后再也不能保护朕了,叫朕要学会保护自已,要学会隐藏光华。虽不是朕之生母,却对朕无比的呵护,比起那蛇蝎心肠的太后……。”他神色痛疼,咬了咬牙:“朕时常让这种痛,咬噬得难以入睡,恨不得就杀了那妖后。父皇封我为太子,她几次相害不成,父皇最怕我登基之后杀戳后宫,铲除异已,将盛世兵力交于臻王,也是太后的长子,令他守卫边关,以此牵扯朕。米若,你要朕去求太后,你知道她要什么吗?她一天没有让臻王爷登上这皇位,她就一天不安心,朕每日都发愤图强,奈何却总是有志无力,只增哀叹,只能暗里养兵蓄锐,壮大朕之权势。今,万不能求太后,朕给不起她要的东西,朕也不能给。”
最后的几字,字字有力而又执着。
我滑坐在地上,我不知道他的过去,还有他现在的状况是这样的。
可是一想到明夏那样,我岂能不心如刀割。
抬起泪眼看他:“皇上,皇位,是不是就是你的一切,也许你可以……。”
他点头:“便是朕的一切,朕紧紧抓住这么多年,朕蹈光养晦这么多年……。”
“可是明夏是你的女儿啊。”真的比那些权力还要重吗?
他长叹:“朕心中的痛,又岂会比你少上一分,米若,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女儿,有儿子的,到时我们把对明夏的爱,都双份地给予我们的孩子。我保证我会小心地护好你们,到时切不会有黑云散这些东西。”
我摇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不要放弃明夏,那个我一手带大,那个会对我笑,要我抱的小侄女。“我要明夏活着,你不去求太后,我去求,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
“哪怕是,太后让你死。”他脸色沉冷得紧。
我咬牙答他:“是的,死我也不怕。”
“你所说的,都是空话吗?”他愤怒地看着我:“朕都在布施,但是一切比不上她的手段毒恶,米若,先等等,别这样好吗?”
我难受地说:“我虽然想陪着你,可是凤玉致啊,我怎么能丢得下明夏呢,如果她要是死了,我还有什么脸再活着。”
他从后面过来,将我抱紧,轻吻着我的泪:“米若,别离开朕。”
我想说什么,脖子却是一痛,失去了知觉。
当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已的无能为力,我被绑在床上,薄被了用衣服绑得结结实实的,已经是黄昏的时候,风拍打着窗,一声一声作响。
凤玉致,你可真的不要让我恨你啊,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你不能去求,你在乎你的权力,你的皇位,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怎么舍得让明夏受一分的痛苦呢?
“容儿。”我扬声唤着。
容儿眼睛红红地进来:“娘娘有什么事吩咐?是不是饿了,奴婢端吃的进来侍候娘娘。”
“容儿,你过来,帮我解开衣服。”
容儿却没有过来,还是站在门口:“娘娘,请恕罪,皇上有旨,不能帮娘娘这个忙。”
凤玉致,你狠,你有种。
“容儿,你告诉我,明夏现在怎么样了?”不要告诉我,他彻底断了我的念,直接让明夏……我有些不敢想下去,凤玉致有时候,着实是比我所想的,你还要更疯狂,更无情。
容儿轻声地说:“娘娘,这个不用担心,御医局的人,都在想着法子救治明夏公主,有毒,必是有解毒方法的。皇上已经贴了皇榜,招天下之人有能之人入宫,为小公主治病。”
“我想去看看她,容儿。”
“娘娘请恕罪,娘娘也请放心,小公主现在已经舒服些了,脸色也不再黑黑的了。”
“是不是找到了解的方法?”
“应该是。”
为什么要应该,明明就是敷衍于我的。
气怒啊,奈何我现在却是动弹不得。
“容儿,我要如厕。”
她就拿着尿壶过来:“好,娘娘。”
“你退下吧,让皇上来见我。”可恨的,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凤玉致你是疯了,疯子一个。
你怕失去我,正如我也怕失去明夏一样啊。
你真的不恨我恨你一辈子,可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侍奉于你,和你生了感情,本来就是自私至极的了,我还可以不尽力挽救明夏吗?
叫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亲,还有姐姐。
容儿拿来食物,喂我吃了些,然后又给我擦脸,凤玉致却是一直没有来。
如此这般,天天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我的理智,一点一点地在崩溃着,再让我困在床上,我会疯的。
三天啊,就像是三年的时间一样那么长。
我安份地呆着,也没有再说解开的意思,夜夜容儿会点上迷香,再解开我的手,我清楚地知道。
望着外面冷雨淋淋,我心如火焚,真要让我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吗?
外面静静的,我听不到明夏的哭声,我越发的心疼。
窗子微响,我望过去,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窗口边,有些面熟,却又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他压低声音:“惜妃娘娘不必惊讶,属下是臻王爷的亲信,臻王爷已经赶去边关了,你的事情有人传报臻王爷,连夜快信让属下赶回来。”
“那又如何?”果然,不管我在哪里,我终是逃不过他们的桎梏与控制,皇上也罢,臻王爷也罢,都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
那侍卫低声说:“小公主中的毒,臻王爷怀系疑是和十多年前芳华公主一样,先皇将御医充军边关,但是臻王爷到边关上任之后,并没有放弃这事的查寻,臻王爷派我来跟惜妃娘娘说一声,是否愿意带明夏公主去边关,也许是一拼。”
“臻王爷有把握吗?”
“王爷并没有说,只是说一拼,以前有御医充军在边关,臻王爷对芳华公主的事念念在心,让那些御医一直在研制,他说留在宫中,你所得的只能是伤心。惜妃娘娘考虑一下,属下一会就得回个消息给臻王爷。”
我想也不多想地说:“不用考虑了,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就会去。”
他说:“那好,今天晚上子时,属下到宫里来接娘娘悄悄出去。”
“好。”
只要能救明夏,一线的希望我也会扑过去。
我想,宫里也是没有什么希望的,若不然凤玉致也不是那种狠心到极点的人,他心里的花花肠子现在也没有办法,想来明夏在宫里就如臻王爷的话,我所得的结果,就只有伤心。
若不然,他何必困着我。哪怕他知道这样做,我以后会恨死他。
我决定一试,我至少尽力过。
若不是我不够细心照顾,明夏也不会中毒的。
晚膳的时分,凤玉致过来了,宫女早早就生起了迷香让我全身都没有力气,他进来将我身上的绳索解下,轻揉着我的手腕。
他柔声说:“米若,痛不痛。”
我不说话,只是恨恨地看他。
他有些沉痛,轻声地说:“米若,别怪朕,朕不想失去你,真的。”他端过粥,小勺小勺地装起,吹了吹再送到我的唇口:“来,吃点东西,别让朕担心你,朕现在要担心的够多的了,米若,你是爱朕的,也别给朕多添些忧虑,可好。”
这些字,让我心里滑过一抹抹的伤,他说的很真,我也知道他并不是认命的人,他也会有努力的。
如今的他,也消愁了好多。
我张口吃下粥,静静地看着他,多想伸手,抚平他眉宇间的痛疼,我们都无奈,但是正如你所说,我也不能认命。
我要是离开你,你会难过吗?可是凤玉致,我爱你,我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的,我不能放弃明夏啊。
一碗粥快喂完,我饱了不张口吃,他拿帕子轻轻地拭净我的嘴巴,躺了上来,轻轻地抱着我。
“不要太担心,朕也没有放弃,米若,不要恨朕,爱朕的人,并不多。”
我心酸得想要哭,骄傲的凤玉致,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呢。
如果我离开,他肯定会很难过的,他可能不会表现出来,可是他心里,一定会很悲伤。
他脸,轻轻地蹭着我的脸,温温热热地慰暖着我。
“凤玉致,你抱抱我,我有点冷。”我轻声地说。
他抱紧,用力地抱紧,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
“我真的好爱你。”我轻声地说。
他抱得更紧,拉住我的手心,细细地吻着。
我真想哭,我们为什么就这么难在一起呢?在宫里,就真的不能有一段真正的感情,就不可以顺利一点吗?
我以为我们能彼此相爱,已经很难了,最难的,却是还有看不清的风浪来推散我们。
如果我死,你这么爱我,我也是愿意的。
他很疲累,抱着我一会就睡着了,外面的冷雨绯绯,相偎着是如此的暖和,我无力,他也无力,迷香让我们彻底地最没防备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窗边传来轻轻的响动,凤玉致睁开了眼睛,但是没有出声。
窗子再动,他眯起眼:“谁?”
我唇凑近,吻住他。
他双眼就在微弱的烛火中看着我,有些诧异,有着不相信,还有着一种惊慌,他并没有防备我,所以他也没有用解药,如今想动,却也是动不了。
“惜妃娘娘。”臻王爷的侍卫从窗口跳了进来。
“皇上在。”
“来人……。”我们同时开口。
然后,我又吻住了他,不让他开口说话。
那侍卫也知道了怎么回来,一个驴打滚,到了床榻前点住皇上的穴道,他就闭上了眼睛,那眼皮一点一点地合上,看着我是无比的愤怒而又痛疼,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也会这样骗他。
我也不愿意的,对不起。
侍卫拿出点东西到我的鼻尖下让我闻一下,我马上就神清气爽起来,感觉力气,也一点一点地回来。
坐了起来,他恭敬地说:“惜妃娘娘,走吧。”
我看着昏睡的凤玉致,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声地说:“如果我求太后,太后会给我解药吗?什么代价我都愿意都会付。”
侍卫说:“惜妃娘娘,大概你付出代价,你也不能看到小公主好起来的。”
我一咬牙说:“那麻烦你去带明夏过来,我马上就起来。”
“是。”他走到窗前,又纵身出去。
我望着凤玉致,真的心里好痛,这一次我出去一定是伤了你,但是对不起,我不能不顾明夏。
凤玉致,我爱你,但我要离开你,不要恨我。
我跳下床,披上衣服,在梳妆台上走来走去,什么也没有找到,我走到桌前匆匆地倒点水墨,再用毛笔点上,走到床边去,在他的手心里写:我爱你,凤玉致,顾米若爱你。
可是就这么几个字,就可以让你不恨我吗?
心好痛啊,墨迹越写越淡,什么也写不下去了。我低头,轻轻地咬他的手心,热泪落在他的手心里。但愿你能知道我并不是想要离开你的,我们都无奈,我不能再等什么,等到伤心我怕我会受不了。
为了明夏,我可以什么都做,为了你,我也可以我。对不起,我还是要离开你。分离,就是为了相聚。
我也不舍,我多想在这个时候能陪着你,在风雨飘摇的时节。
“惜妃娘娘。”窗外有轻轻的声音响。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越不舍越难过越想哭,泪水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地一亲他,头也不回地就出去。
侍卫用小被子包着明夏,与我在暗夜里匆匆出去,然后是上了轿子,他匆匆地塞给我一套太监的衣服:“惜妃娘娘,请换上。”
二个公公抬了轿子就往外面走,夜匆匆,离也匆匆,情也匆匆,泪也匆匆。
有令牌出宫就十分的方便,出了去马上就有马车接着,弃了轿上马车匆匆往黑暗中走去。
车轮,辗碎了一箩一箩的相思。
我抱紧明夏,脸蹭着她的温热的小脸:“明夏,姨娘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不要害怕,要坚强下去,明夏是最勇敢的小公主。”
心,分成了二半,一半留在宫里,一半牵在明夏的身上。
我长长地哀叹,顾米若的报应,果然来了。
欲爱不得,欲恨不能,一身忧伤与痛疼。
马车走得飞快,不差几个时辰,就出到了城门,有令牌,也轻易地就出去了,天色微微亮,怀里的明夏也越看越清楚。
手里,绑着纱布,还染满了血。
我探头出去:“明夏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懂医?”
那侍卫恭敬地说:“在下一个军部,有个大夫等着,娘娘不用着急。”
她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肿,不过却少了点那种黑,怎么看,还是怎么不健康,身子瘦得不若以前那般了健壮了。
看得我让我心酸啊,我轻拆开她手中的纱布,那划了几道的伤口,睹目惊心的鲜红,让我心也刺痛了起来。
到了军营站,下了马车让大夫给明夏瞧,大夫一脸的凝重,看了伤口说:“估着是要放血,让黑气减轻,但是必须得让她吃点东西。”
一路上,我就给明夏灌东西吃,她吃不下,硬是灌到她难受,也要吃。
每天都得划一刀,看着她流血,我一天也受不了了。
不能再坐马车走了,这样到边关的时候,明夏还能受得住吗?虽然天天给她含着那些保命护气的东西,我都无比的担心啊。
跟侍卫一商量,马车换成了马,一路上急急往边关而去,日夜兼程。
第一次的下刀的时候,我不敢,可是看到明夏的小脸,那黑气凝重得不得了,我颤抖着手,朝她的小手划了下去,看那鲜血流下来,又是心痛又是无奈,那一刀比划在我身上,还要让我心疼啊。
明夏,对不起,都是姨娘没有小心照顾好你。
不消几天,就到了边关,那乌烟障气的边关,染上了重重的哀愁,我却来不及感慨什么,就跟着他们入了城。
抱着明夏急急而行,脚都是虚软的,感觉是他们在拖着我走。
臻王爷看到我也不惊奇,而是道:“大夫已经在里面等候了,什么都准备好了,你把孩子给他。”
一个亲信过来,要抱明夏。
我不舍地看着,如不是她还有着微弱的呼吸,我几乎以为她……心酸得紧啊,泪想流也流不出来。
不能这样软弱,要坚持住,要相信明夏一定会没有什么事的。
“你即然来了,你就只能相信。”他说。
我依依不舍,将明夏给他的亲信。
他看着我,眼光有些怜悯:“一路上,受了好些苦吧。”
“只要明夏能好,什么苦我都能受。”
“本王现在不跟你说那么多,你先去休息一会,明夏公主有人会诊冶,不劳你再操心什么。”
“我没有什么事的,我可以的。”
“等她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倒是看看你这要倒下的样子,还拿什么来照顾她,有力气是不是,有精神是不是,跟本王去打仗啊。”
我有些闷闷的:“我去休息一会。”
他轻哼一声,眼里有些东西笑了开来。
轻吐口气,缓慢地说:“有些东西,急也急不来,都尽力了,先休息吧,一切等本王回来再说。”
战鼓,已经传得很响,他急急地走。
上了一边亲信准备好的马,驱马而走,回头还深深地看我一眼:“别太担心了,顾米若。”
我想朝他笑笑,挤出来的笑容,也是惨淡无比的。
“呜。”明夏哭了。
我心里一颤,有些喜,有些悲。
我也不敢去看明夏现在是怎么样,一直叫自已要坚强,但是其实我真的不忍心多看。
侍卫端上了东西,随便用了点就一直忐忑不安地守着。
进进出出,一盆一盆的血水端进端出,看得我心里难受。
直到入夜,里面仍然是忙碌的,烛火点得如白昼一般的亮,我无力地支撑着,竟然睡了去。
一阵阵马嘶叫声,伴着铁蹄的飞扬,让我猛然醒来。
听到有人大声地叫:“臻王爷受伤了,御医,快来看看。”
几个人护着臻王爷进了来,就坐在这屋里,然后大夫进了来,马上就给臻王爷看。
是胳膊受了伤,侍卫跟御医说:“臻王爷是中了一箭,箭已经拔出来了。”
剪下那衣服,结实的胳膊是血红的一片,擦净了就是一个骇的伤。
他还无所谓地说:“没有伤到骨头,无妨的,随意上些药就好了。”
很快就上好了药,他淡淡地说:“没事了,送些吃的上来,都下去吧。”
“是,臻王爷。”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很不开心地说:“叫你休息,你看来并没有照本王说的去做。”
还是一如即往的霸道,可是听起来,暖暖的。
我摇摇头:“我没事儿。”
“总是这么固执。”他冷哼。
饭菜送上来了,他亲自夹了些菜在白饭里,然后端了过来放在面前。
我摇摇头:“我不想吃,没有胃口。”
“吃,吃到不剩一粒白饭,本王就告诉你芬芳公主的事。”
这事,我还真的想知道得更清楚一点,从凤玉致口里得出来的,也只有一点点的事。
拿起筷子端起饭,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倒是慢条斯理地说,半点也不着急,没有精细的菜,只是二个炒青菜,还有一个红烧肉,他一样吃了二碗白饭。
吃完之后搁下,端起茶大喝了一口才说:“芬芳公主是本王的亲妹妹。”
“我听凤玉致说了一点。”
“看来他挺在乎你的,这些事都会跟你说,他一个满腹阴暗的人,本王以为他不会把他的任何事告诉谁。”他言语之中,十分的不屑。
我有些不喜欢他这样说凤玉致,他这样说,他并不理解凤玉致的,也不了解他。他有多少的心事重重啊,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得保护着自已,不然他就会受伤。
“我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淡淡地说:“后来才知道的。”一笔就将监控我的事带过。
他这样,我想也许是因为军阵图吧,他们,终也是不相信我的。
“你直接说就好了。”何必说太多呢,我都不想去想那些原因。
“当年我母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还只是一个妃子,而当今的皇上,是一妃子所出,妃子死于难产,托于皇后抚养,皇后一直无所出,就将他视为已出,一向在宫里和我也走得甚近,皇后惧怕我父皇要立本王为太子,欲毒死本王,让皇上拿着糕点过来给本王吃,安知让芬芳先吃了,没过二天芬芳就发病,先皇大怒,废了皇后,可是芬芳,却再也治不了。当时所有的御医,几乎让父皇斩杀,剩下的流放到边关,居说那毒,是无药可治,称为黑云散,也就是当黑气浓郁不散,那便神仙再世也无法救活。本王不相信,即然有这么一种毒,怎么能没有解药。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曾忘过,到了边关,还找来那些充军的御医,命他们继续寻找黑云散的解药,如今也幸得有一些眉目。”
我长叹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我来了。
“本王很喜欢芬芳,很可爱的妹妹,本王那时几乎也和你一样,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时刻地担忧,恨不得那个吃下黑云散的人就是自已。”
“在你认为,是凤玉致害死你妹妹的吗?”我轻声地问。
他淡淡地说:“不是他,也与他有关,别想着为他说辩解什么。”
他们兄弟之间的分歧和嫌隙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了,一言半语,岂能解得开。
“芬芳公主,也许是命中注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别太难过。”怎么到了最后,竟然是我安慰起他来了。
他扬起唇淡淡地说:“不管日子怎么过去,深刻的感情,是永远不会过去的,本王每每想起,还是无比的难受。”
真是固执的家伙,但是,却又让人很是感动。
芬芳公主真好,这么多人痛爱着她。就是天嫉她,让她早早地就离开了。
臻王爷的感情,真的好深长,也幸得这深长,我希望十八年前,没有救回芬芳,但是十八年后,可以救回明夏,也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啊。
我怎么跟他开口说,我们怀疑太后下的毒。
对着臻王爷对芬芳深长而又真挚的感情,我真的说不出来。
有些东西,太伤感情了。
换个话题,轻声地说:“希望明夏能平平安安的。”
“你这样跑出来,你不担心回去之后怎么面对他吗?”
我苦笑:“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要明夏平平安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的,什么结果我都愿意承担。”
“别太担心。”他说。
能不担心吗?我苦涩,无力地站了起来:“我进去看看明夏。”
她睡着了,小脸已经没有那么黑,焚着的药香十分的呛人,小明夏睡得不舒服,一边磨着药粉一边往香炉里加一种药草。
“惜妃娘娘,这样的药草可以驱毒气。”
“明夏,现在好一点了吗?”黑气看上去少了许多,小手我都不敢看了,一定更多的伤口,一道一道划在她手上,痛在我的心里。
但求老天让明夏好起来,我一定一定加倍地疼爱她,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找来给她。
轻轻地抚着她的小脸,带着她往边关走的时候,似乎忘了我是人,马一匹一匹地倒下去了,可是我却不知累一样,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目的,就是要快点到边关,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都在这里。
到了这里,才真正的无力,连走路都脚会抽搐了。
好几次,我都怕她不会呼吸,我半夜不敢把手放在她的鼻子间,我怕吓到我自已了。
我多想替你承受这些啊,快些好起来,姐姐,你也要保护明夏。
她不舒服地动动身子,气色虽然还是很差,却比在路上更好了一些。
“明夏公主,能治好吗?”我轻声地问。
沉默,让心一阵一阵地缩痛着。
良久之后,那个大夫才说:“惜妃娘娘,这个还没有一定的把握,虽然罪臣在边关也钻研这么多年,却只得皮毛,如今我们只能暂保小公主的平安,再续下来就要再看小公主的情况,尝试各种药,看看她的反应,才能研制出解药,但是惜妃娘娘,罪臣们着实不敢妄下断言。”
“嗯,我知道了。”我也不为难他们,只要好好地治,哪怕是治一辈子,我也会陪明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