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袖子,抚摸着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那个小东西刚开始很不安,在他的衣袖里窜来窜去,后来便安分下来,趴在他的手腕上,享受着他的抚摸,还时不时拱开衣袖,露出半张脸,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扫一眼云昭阳。
云昭阳看着它,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然而具体又说不上来,那种记忆,好像刻在骨子里一般,却因尘封已久,看不分明。
莫离低下头,凑近启的耳边,温柔地低语了几句,然后抬手指了指云昭阳,那个小东西貌似很不情愿,发出了一声声类似老鼠的尖叫,包围云昭阳的雾气被猛然一震,迅速四散逃离开来。
“去吧,听话!”
那个小东西两只爪子抓着莫离的衣袖,不肯松开,他的眉头一皱,目光陡然冷厉。
启缩了缩脖子,看着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它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手腕上爬出来,看见云昭阳,想退回去,莫离却趁机一扬手,它又想抓住他的衣袖,然而那衣袖已经如云一般收了回去。
它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顿时受惊般一跳,许久,它才极其不自然地走过来,似乎努力避开血迹。
一只有洁癖的神兽!
云昭阳看着它,心中不免觉得好笑。然而,等那只神兽接近的时候,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蹲下,身体,伸出一只手,让它爬到自己的手掌上。
空气中仿佛有谁叹息了一声,接着便有欢呼声。
“把手给我!”
白衣一闪,他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低头,仍然是深不可测的目光。
云昭阳鬼使神差地抬起手,递给了他。
“海皇的禁术不适合你,我现在替你解开,以后,不准再用了。”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穿过她的秀发,她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那种寒意,丝毫不像一个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云昭阳的心猛地一颤。
发丝里,他的指甲忽然变长,刀锋一般,云昭阳感觉到有杀气,然而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锋利的指甲切入头皮,灵巧地一掀,鲜血如泉涌般流了下来……
云昭阳不得不再次经历了一次剥皮抽筋般的痛苦,等痛苦彻底消失的时候,她已经虚脱了。
冷汗浸透了衣衫,她虚弱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而他,也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原本光彩夺目的一张脸,变得毫无生气,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一般,只是那双仿佛穿越千年的眼睛,依旧如星空一般璀璨,夺目。
他的长发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好了,这才是寻族圣女应该有的样子。”
他看着她原来的样子,非常的满意。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破除了海皇的禁术,还给你原来的样子,你叫云昭阳?”
他看着她微笑,笑容里有如释重负的光。
她没有回答,她痛得已经不想回答了。
“很好的名字。”
“你来了,我便该走了。启交给你,好生照顾它。”
走了?
云昭阳诧异地看着她,她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竟然被一圈光晕包围,那个光晕渐渐扩大,就好像一个灵魂在抽离肉体一般。
他,就这么走了?他来,只是为了送给她一只神兽,顺便帮她恢复容貌?
不,等等,他说的圣女,到底什么是圣女,她只是自由自在的云昭阳,一个越王妃的头衔已经害苦了她,她才不想做什么圣女。
她拼命地摇着头,“不,不,我不要做圣女。你别走,启,我也不能要。”
那个小东西有太多的秘密,天知道背负着有多重,她才不想分担。
“你不能拒绝,这是你的命,秋意浓逃离寻族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她的后代会继承她的命运。”他依然笑着,眼神开始涣散,他皱了皱眉,眼神便再次凝聚了起来。“我已经守护了寻族千年,现在,该是我离去的时候了,寻族的未来,我交给你。”
说着,他抬起手指,不由分说按在她的眉心。
那一刻,云昭阳只觉又一股冰冷而又炙热的东西窜入她的身体,仿佛毒蛇一般,纠缠着她的血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摆脱,然而他的力气实在太大,而她又实在太虚弱。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他低头,像安慰孩子一般。
“不,我不要。”云昭阳痛苦难当,手指抓着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直到将手中那个金色的符印画完,见它没入骨肉,才抽回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外面忽然响起了簌簌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喊:“云姑娘,云姑娘!”
是焦绿意!
分辨出那个声音的时候,云昭阳有莫名的惊喜,她想动,却起不来。
莫离身上的光晕还在扩大,而且越来越淡,渐渐地,她仿佛在光晕里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张脸极为俊美,一双眼睛如星空一般璀璨。他看着她,淡笑着道:“寻族最后一任圣女,以后的事情交给你了。作为祭司,作为一个可以窥探天命的人,我本来应该相信你,不过我还是决定送给你一个忠告:你身边的人,并不可信。”
他说完,转身。
白色的长袍如云雾一般散开,云昭阳想抓住他,然而,他却越飘越远了。
她的身体被元璟的手死死压住,而元璟现在两眼空洞,仿佛没有了灵魂一般。
忽然,一片冰冷的东西从上方坠落,好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云昭阳猛然想到莫离收入衣袖的蛇,吓得顿时大叫起来,她想翻身避开,然而,元璟的手依然紧紧得抱住她。
启见了,立即跳到元璟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元璟一个机灵,空洞的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
他环顾四周,有些诧异,然而又看了一眼怀里的云昭阳,差点儿没有跳起来。
天呢,他这是在做梦吗?她怎么会在他的怀里?
“元璟?”
云昭阳看着他,眼睛里忽然有泪光。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真的回不来了。
“是我。”
他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瞥见一片消散的光,忽的一推云昭阳,起身,提剑纵身一跃。
光闪了一闪,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他郁闷地摇了摇头,“还是让他跑了。”
云昭阳爬起来,道:“他并未伤害你,也并未伤害我,你就放过他吧。”
启已经自动藏到云昭阳的衣袖里,元璟并没有发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