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文绉绉的,指间的力道却非常大,他相信,自己若是敢叫,那人一定会将他的脑袋拧断。
“各位差爷,说实话,我兄妹二人至此,乃是为寻访名医而来。”
“寻访名医?”
哼,这个借口可比刚才那个好了很多。
其他人只看到元璟站在自己头儿的身后,却看不出他制住了自己的头儿,听了元璟的话,颇为不善地瞟了他一眼。
元璟一抬手,衣袖有意无意间掠过云昭阳的面纱。
云昭阳隔着面纱,觉得脸上有些痒,想抬手去挠,却被元璟一把抓住,“妹妹,不是说过了吗,这病一旦感染,便用手碰不得,一碰血肉便要掉落,到时候只剩了白骨就算京城再好的名医都医治不好了。忍一忍,做兄长的一定给你找到药。”
病?感染?一碰血肉就要掉落?
那个被卡住脖子的官差立即吓得身体一缩,颤抖着道:“病?什么病?”
他家里有娇妻幼子,而且刚刚升了职,可不能染上什么病啊。
他一软,元璟趁势将他放开。
“各位差爷,我们兄妹二人从岭南回来,不幸感染了那里的瘟疫,皮肤疼痛不已,面部更是溃烂不堪,难以见人,迫不得已,才以面具斗笠覆面,只是为了不吓到人。若这位差爷一定要看,摘下来也未尝不可。”元璟说着,便要去摘那银质面具,此时,那个官差背后有个人过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那人脸色立即大变,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他厌恶地一挥手,没等元璟和云昭阳走开,自己已经率队逃得无影无踪。
那瘟疫见风传,见光传,他才不想死呢。
元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声地勾起一丝冷笑。
茶摊的掌柜是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头儿,有六十多岁了,刚才几人的一番对话早已一字不落地听进他的耳朵里,这会儿见那群官差跑了,放下手里的大铜壶,颤颤巍巍走过来,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两人半晌,终于道:“两位客官真是从岭南而来?”
“这还有假?”元璟道。
老头儿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瞒二位,老汉我的老家就在岭南,前几日,我一个侄儿从岭南来,说是岭南爆发瘟疫,早已尸横遍野,他当时不在村子里,才幸免于难,老汉想问一下,二位若感染了瘟疫,是如何熬得过这么多时日?”
据他所知,那瘟疫一旦感染,便全身乏力,出血呕吐不止,不出十日,必死无疑,这两人从岭南来,脚程最快也要有十来天,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是如何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一般人,恐怕早已是腐尸一具了吧。
元璟的神色有些窘迫。
他没想道,在这里竟然遇到了知道瘟疫内情的人。本来随口一个谎话,居然……
云昭阳在一边偷偷地笑,心道以后说谎之前一定要好好求求神拜拜佛给嘴开开光,否则被人揭穿了就不好玩了。
“这位老丈,我兄妹二人自有奇方,虽然不能根治,却也能保命。”元璟想了想说道。
没想到那老头儿听完,激动地张大了嘴,半晌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仿佛见了救星一般抱住了元璟的腿,“谢天谢地,老天爷今日真是开眼了,求求二位,救救贱内,老汉我在这里先给二位磕头了。”
一阵磕头如捣蒜,那老人家竟然生生将额头磕出了血,看得云昭阳有些不忍。
“老人家,有什么话起来说。”
“二位请随我来!”
老头儿把两人让进茶棚,泡了一壶最好的茶,又用袖子擦了好几遍长凳,才让两人坐下。
茶棚里原来满满的,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其他人一听瘟疫早就跑得不见影了,老头儿也没有心思去追那几个茶钱,坐在元璟对面,长长叹息几声,这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老汉的老家在岭南一个山村里,几年前跟着妻子出外讨营生流落至此。不久前,老家那里爆发了瘟疫,据说是一个进城的人带回来的,村子里的人不到半个月就死光了,他唯一的侄子当时在深山打猎,回来的时候村子里早已白骨遍地,臭气熏天,他没有办法在那里待下去,想到他这个叔叔,便千里迢迢地前来投奔,可是刚到这里没有几天,老汉的妻子便病倒了,其症状和侄子口中描述的瘟疫一模一样:先是发热,接着皮肤溃烂出血,上吐下泻的,现在只有一口气吊着。他怕传给别人,就让侄子连夜把妻子送到深山里去了,那瘟疫见光传,他自己也只在晚上才敢去看一眼。
元璟听了,皱了皱眉。
他早知道岭南有瘟疫,却没想到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了这里。要知道,这个叫黄沙镇的地方离京城不过百余里,如果瘟疫在这里爆发,那京城便岌岌可危。京城一旦不保,那么雄踞边境的异国便会趁机作乱。大玄亡国可见。
人在江湖,本不该关心这些朝堂之事,可是看看旁边的女子,他还是忍不住想管上一管。
“老人家,请带我们去看看尊夫人。”
云昭阳的手一僵,隔着面纱狠狠瞪了元璟一眼。
你这家伙不要命了吗?那可是瘟疫啊,什么是瘟疫你知道吗?自己的那个时代,瘟疫爆发尚且难以控制,何况在这个连抗生素都不知道为何物的年代,你真的要去冒险吗?
元璟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向她使了个眼色,要她一起走,她的屁股却像黏在凳子上一样,一动不动。
“妹妹,人命关天!”他柔声道。
云昭阳依旧不为所动。
那老头儿本来听到元璟肯去看他们家婆子,喜不自胜,可是一看这姑娘的态度,顿时心又悬了起来,他想了想,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是夜,有人手持灯笼,跟着老头儿进了深山,有人则从马车上下来,轻轻一纵,翻墙进了太子府。
那人身形娇小,一看便是个女子,进了府,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向太子书房走了去。她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小心地捧在手上,却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那盒子便被压爆了。
太子书房的灯亮着,灯光下,一个英俊的男人见她进来,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