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老头儿住的那个山洞时,发现那个老妇人已经不见了。
洞中一片狼藉,到处是摔碎的锅碗瓢盆和踩碎的食物,树枝做的架子上挂着的一件妇人穿过的短衣也落在地上,被几只大脚踩过,上面还有几个洞,看起来,像是被尖锐之物刺穿。
如果有人要劫持那个妇人,以那个妇人的状态,也只能束手就擒,可现在的景象表明,这里发生过打斗,而且是极其惨烈的打斗,很显然,来这里劫持那个老妇人的人并不是一伙儿。
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劫持一个中了蛊毒的老妇人?那个老妇人已经奄奄一息,劫持她又有什么用?
云昭阳皱着眉头,在洞里来回走动,希望能再找到些线索。
地上有很多脚印,看起来有十几双之多,从大小推断应该是男人的。来这里的,应该有两伙人,一伙人穿的是靴子,做工上乘,制式统一,不是哪个大派就是官府之人,而另外一伙人穿的就比较随便了,有草鞋有布鞋甚至还有光脚的,倒更像一群趁火打劫的乌合之众。
“有什么发现?”
看见云昭阳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盯着地上的脚印,手指还时不时去触摸一下,元璟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云昭阳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位公子,请问玄国有蟒蛇吗?”
“有,不过只在南疆。”元璟盯着云昭阳手指下细细的纹路,眼中忽然一亮,“是蟒蛇皮的靴子,这些人很可能是血莲教的人。”
“血莲教的人不穿蟒蛇皮。”含光鄙夷地哼了一声。
蟒蛇被血莲教视为神物,即使蟒蛇死了,也绝对不会将其做成靴子踩在脚下亵渎。
“你在看什么?”
正想问苗疆有什么人会穿蟒蛇皮,元璟的目光一转,却见含光正负手而立,盯着山洞壁上一个诡异的图案出神。
他盯着盯着,眉头便拧了起来,苍白的手指更是捏得咯咯响,显然是愤怒至极。
元璟起身,走过去细细一看才知道那竟然是用人的鲜血绘成的图案,乍一看像是只野兽,仔细一看,又不像是野兽,反而有点儿像人,一个长着无数手脚的怪人。
“这是什么?”云昭阳暂且放下脚印,走到含光的身边,问。
元璟移动了一下脚步,自然而然地插到了两人的中间。
“是血莲教的召唤咒,召唤侍神用的,有人抢走了那个老妇人,想用这种方式,把蛊毒散播出去。”
他的声音很清晰,云昭阳却都听到了耳朵里。
她的心不由地一紧。
散播蛊毒,把所有的人都变成僵尸!
天呢,那不只是玄国的末日,那是这个世界的末日啊。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手指一动,她又召唤出了弑天。
元璟扫了一眼弑天,目光中满是不屑。
“没错,一定要赶在他们动手之前。”含光道。
“这边!”元璟第一个冲出洞口,四下忘了一眼,抬手一指。
那是一面近乎垂直的斜坡,上面荆棘密布,杂草丛生。这样的路对那些人来说本来不算什么,可是带着一个重病的老妇人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下面的草有践踏过的痕迹,上面的荆棘上还有一小块布条随风飘荡着。
“去追!”
云昭阳刚想手脚并用爬上去,却觉得身子一轻,元璟已经一手搂着她的腰,带着她腾空而起。他的轻功非常好,那么陡峭的山坡竟然如履平地,没几下,就到了山顶。含光也不落后,两人刚刚落地,他便跟了上来。
“去那边了!”
元璟方向云昭阳,指着一片杂乱的草丛道。
“不!”含光抬手拦住他,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闭上眼睛,似在想什么,半晌,他忽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血红的光,“在那边!”
这次,他指了一个和元璟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里,竟然是一处断崖。云昭阳走过去,从上往下看,竟然除了云层,什么都看不到。她抬脚踢了一块石子下去,仿佛石沉大海一般,连个回声都没有。
“走这条路,是着急去自杀吗?”
含光却目视前方,又往前走了一步,元璟想去拉他,看了一眼,却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断崖边上,手中刀光一闪,左手立即有鲜血如雨。
有些血珠落在断崖边的石头上,刹那间变色,仿佛枯萎的曼珠沙华一般。他的口里念诵着奇怪的咒语,手中的凝血刀举过头顶,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
这是某种神秘的仪式吗?
云昭阳盯着他,正在寻思他下一步会如何做,忽然听到崖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佛一场大雨落在林间,那种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如千军万马一般。
那是什么?
云昭阳想起昨夜的僵尸,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元璟那边靠了靠。
“别怕,我会保护你!”
元璟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云昭阳赶紧又退了回来。
这个家伙也是见一个爱一个,连她这样的“丑女”都不肯放过。
含光合着双眼,口中念诵依然没有停止,随着他的手势,刀光缓缓地流动着,最后在空中,竟然结成了一个和山洞中一模一样的图案。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个图案是相反的,就像映在镜子里一样。
“收!”
图案的最后一笔随着他的手臂落下终于完成,他突然大喝一声,双手将那个图案推了出去。
那个光影的图案仿佛重达千钧,在他的一推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隆隆跌入深渊。
许久,云昭阳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声,再次去看时,山谷里已经弥漫了蓝色红色的烟雾,好像月光和鲜血的混合物一般。
“那个妇人,已经被切成了碎块……”
含光转过头,忍着恶心,艰难地道。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是垂下的,身体有些颤抖,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样惨烈的画面,“那些人,自己也成了碎块,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控制整个黄沙镇,然后,便是……”
嘴角有一丝鲜血涌出,他终于顿了顿。
那一刻,他的眼神中略带释然。
终于可以停顿一下。
以身伺蛊,何其得惨烈,十年来,只要他闭上眼睛,那一幕便会重演,如今,他竟然还要亲口说出来。
他苦笑一下,却见一只瘦弱的手递了过来,手上一方手帕,有些旧,却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