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清殇沉默不语，眉宇拧起，似在想着些什么。
“大殿下果然博闻强记。”半晌，他悠悠地道。
“错，我知道此人，并非因为博闻强记，而是因为我自小便和此人生活在一起。我虽然出生在皇家，却自小在江湖长大。当时父皇后宫众多，争斗不断，母妃怀我时，差点儿被人害死，母妃生下我后，为了让我免遭他人毒手，便将我送给了她的师兄擒龙箭白眉照顾，直到七岁才接回皇宫。祁连飞鹰当时和我师傅白眉交好，那七年间，便是她和师傅一起将我抚养大，她的箭法我自然记得。”
化成灰也记得。
方才，那个假扮的萧元冷反手探入箭囊的时候，他一眼便认出了他是倾城的传人。
舞清殇似有些不解。
倾城为什么和白眉在一起，还一呆就是七年？
要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也不过三四年时间。
“祁连飞鹰差点儿成了我的师娘，她和我师傅感情很好，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突然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师傅找了她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那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师傅没有找到，那是因为她死了。”舞清殇仔细一想，便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她当时得了绝症，就一个人来到断情谷，试图断情断念。那个时候她在谷中捡到了流浪的我，将我抚养到七岁，后来再也撑不下去，就去世了。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白眉的事情，我只知道，我在她的眼里，除了是自己，好像还是另外一个孩子，她把自己所有的技艺都倾囊相授，临死前叫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现在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弘国的大皇子。”
他苦笑一笑，很快仰起头，似乎不想让眼睛里的东西流出来。
他嫉妒过那个人，现在才知道，那个应该被嫉妒的人是他，因为是他陪着倾城走过了最后的时光。
“原来……”储阆辉有些震动，“原来她并不是背弃了师傅。”
那个时候师傅在她的住处找到了一把男子剑，以为她移情别恋，气得几乎发疯。
“天意弄人而已。”
两人陷入沉默，沉默了不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杂沓的声音，有人唤着王爷，有人唤着殿下，宿莲九的声音飘在众人之上。
“王爷，王爷！”
他焦急地呼喊着，第一个越过血色染红的河水。
然后，他看着二人，惊呆了。
他们刚刚陷入迷雾一会儿，这两个人就弄成这个样子。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没事。”许久，舞清殇道，“回去再说。”
然而，宿莲九的目光很快落在储阆辉手中的月光莲上，眼神中渐渐有恐惧凝聚。
“你，你为什么要拿它？”
进谷的大石头上有一句明确的警告，这东西动不得。
“方才你们去哪里了？我和你们殿下被迦楼罗金翅鸟围攻，困在这里，万不得已，才拿出了这东西救急。”
储阆辉不明白这个一直稳重的谋士为何如此失态，然而失态的又何止宿莲九一个人，弘国保护大皇子的金羽卫首领也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不应该的，你们不应该的。”宿莲九拼命地摇着头，然而，舞清殇和储阆辉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困惑。
为什么就不可以呢？不是说这种东西可以驱魔吗？明月谷的老头又没有管。
“谷口的石头上说，擅动此物，有来无回，毁灭封印，血肉为价。”
说话的时候，他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渗透出来，然而，舞清殇和储阆辉却更加不明白，“石头上没有这一句话，我们都没有看到。”
他们看到的是：“神莲出世，邪物规避”，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抢夺月光莲。
难道……
两行人百思不得其解，怕这里再有变故，只得暂且回到营地再作商议。
上游的血过多，营地的月光河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众人行在岸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舞清殇和储阆辉派出两人又到谷口去看，得到的回答都是：擅动此物，有来无回，毁灭封印，血肉为价。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最后一句话不说，各自回到帐中。
“夫君，你这是从哪来来到哪里去？”
绿衣女子含笑看着元璟，手指探入他的衣襟，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胸膛。
肌肉结实，纹理分明，令她心动不已，她忽然有种一下脱了他的冲动，然而转念一想，那样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便只好按耐住情绪，继续用一双温柔若水的目光注视着他。
“夫君，奴家叫绿意，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呢？”
元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道我倒是想说话，关键是你得让我说啊！
那女子委屈地一皱眉，”夫君，人家真是喜欢你，你这么生气，人家可是会心痛的，你怎么舍得让人家心痛呢？“
温润如玉的手指落在他的眉间，那女子执着地想要将他紧蹙的眉头展开。
有人在满室兰香中旖旎，有人却在黑山之巅被迫抽刀。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打一架？”换了一身干净长袍的含光站在风里，对面是那个娇俏的红衣女子。
那个红衣女子调皮地一抿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说着，目光骤变，脚腕上的银铃发出一阵乱响，她的整个人如一只红色的蝴蝶，倏地向他扑来。
含光苦笑一下，抬手格挡，手中的刀挥出了一道凌厉的寒芒，弧形展开。
然而，那光只是一闪，便仿佛蜡烛熄灭一般不见了。
含光的手臂一下垂了下来，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已经掠到半空的红衣女子忽然一折身，落了下来。
“你受伤了？”
含光点了点头。
“那你认输啊！”
含光摇了摇头。
“那我打到你认输。”红衣女子手一挥，一条红色的长鞭便落在她的手上。
含光站着不动，双手奉上了凝血刀。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红衣少女有些恼怒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
“请姑娘杀了我吧。“
“杀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你？”
“你现在不杀了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他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温度。
“你还在为那件事记恨我。“
含光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