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是不屑回答她,又似是急着要做什么事情,拉着她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
忽然,他的身体一顿。
他摇了摇头,骨骼发出一阵咯咯声,抱怨道:“这个身体真的不好用。”
“你占据了元璟的身体?”
“元璟?又是元璟,这个人叫元璟吗?”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叫我莫离。”
莫离?这就是那个白衣祭司的名字?
“我要你离开,马上!”想到他现在占据的是元璟的身体,云昭阳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她指着他,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着,几乎将喉咙喊破。
他回过了头,看着她,眼睛里有奇怪的神色,忽然轻轻地说:“你知道我是回来做什么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云昭阳闭上眼睛,摇头。
“寻族倾覆的时候,我被下了禁制,这么多年后,你的血终于解开了禁制,所以,我回来了,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吗?我们不是应该将那些人斩尽杀绝吗?”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眼神是那样的殷切,她却依然不敢直视。
在云昭阳看来,那眼睛黑得如同深渊一般,随时都会把她吞没。
一个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云昭阳狠狠地咬了咬牙。
忽然,有一根冰冷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与他对视。
他沉黑的眸子里重新弥漫了魅惑的光,那般的美好,却也那般的邪恶。
她无法抵抗,再次沉,沦了下去。
“我跟你走。”
一个满意的微笑忽然泛起在男子的唇边,清风明月般的人,霎时间充满了谜一样的魅力。
“真乖!”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拉起她的手,迎着风,向风雪深处走去。
两串脚印留在深深的积雪里,积雪的另一头,是那个已经露出头的僵硬的毛茸茸的怪物。
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变成了两个小黑点儿,而他们的两串脚印,也和那个怪物一起,被大雪覆盖。
高高的圣女峰仿佛又长高了一点儿。
焦绿意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个美丽的红衣女子。
“她上去了?”
那个女子侧头看着他,眸光闪烁,仿佛星辰一般。焦绿意怔了一下,仿佛这样的目光他从未见过一样。单纯的美好之后,隐藏着太多的东西,他觉得心里有些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将张开的嘴巴又闭上。
“若上去了,你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女子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瓶子,倒了一粒血红色的药丸在手里。
“这是最后一粒弹药,从此以后,你可以离开绝色山庄了。”
她将那粒药丸塞到焦绿意的手里,然而,焦绿意并没有立即服下,他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那颗丹药,久久地注视着,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是的,那个女人上去了,他按照约定把她送上去了,然而,当她消失在海浪一般的大雪之后时,他的心忽然猛地抽动了一下。
“绯衣。”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轻轻唤了一声,红衣的女子眼波一闪,回头,含笑看着他。
“其实她也很无辜。”
他说完,立即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看到了他眼底的波澜。
“这个世界,谁不无辜?难道你的母妃,灵犀公主就不是无辜的?”她依然笑着,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表哥,我也不想这么做,谁让我们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命运?”
灵犀公主,母妃……
那几个字好像触动了他,他眼睛里的黯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恨意。
生于皇家,没有谁能真正的全身而退。权谋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漩涡,每一个人都只能挣扎着向前,或在漩涡边徘徊,或被永远吞没。
焦绿意握紧了手掌,掌心那颗红色的药丸几乎要被碾碎,他听到声音,怔了一下,展开手掌,迅速将那枚药丸吞了下去。
“表哥,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原绯衣起身,抬手挑开马车的帘子,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之上。
然后,她的目光收回,倏地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是含光。
他服下了还魂丹草,正在一棵翠绿的松树下打坐调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他会好起来吗?”焦绿意起身,看了一眼,问道。
“应该……会吧。”原绯衣痛苦地一笑,那句话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说完,她将自己的额头靠在马车的车窗上,轻薄的丝质窗帘将她的脸裹住,瘦削的肩膀在微弱的山风里一颤一颤。
“你不用骗我。”焦绿意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口里说着没有,肩膀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能……能怎么办……”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有些东西憋在心里实在太久了,这么长时间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看不见他,她还能强颜欢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来了,他就在眼前,她还要怎么控制?
十年前,她亲手设计将他推向了血莲教,十年后,她又亲自将他推向了一场阴谋。
日光缓缓移动,有一缕射进了窗口,她却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的温暖了。那个有着日光一般温和眼神的少年,已经在十六年前的一场灾难中彻底死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冰冷的行走的躯壳。她抽泣了几下,手指摸进怀里,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已经被她摸得光滑。
她知道它在那里,却从来不敢拿出来看。
那是她欠他的。
许久,她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有了还魂丹草的助力,血意莲花功很快便可以到达第九重,接下来,便可以着手下一步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而远处绿树下那个白衣身影,身子忽的一震。
他睁开眼睛,清澈的眼底已经一片血色,仿佛血池地狱一般。
血意莲花功第九重,足可以破怜溪的千魂锁影阵。
含光,不是我想害你,谁让你太固执了呢?你若一开始就听我的话,也不会家破人亡,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逼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