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人告诉他,元皇后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他既高兴,又不敢相信,现在,他终于不再怀疑了。
老天爷终于长眼了,元皇后,三皇子,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包袱很薄,里面的东西硌得手疼,闵欢也不在乎。
马车在风雨中前进,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滚出了一颗泪珠,落在那包袱上,洇开一片。
若是能揪出幕后之人,老臣今日纵然是死也是值得了。
当年,他只是个落魄文人,在京城花光了银子,差点儿没饿死,是未嫁的元皇后偶然间发现了他的才能,将他举荐给自己的父亲,后来,才有了他的今天。
他无妻无子无财产,来去自如了无牵挂,此生亏欠却唯有一人。
当时皇后落难时,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明明发现有破绽,却也无力回天?
那个时候,他想一走了之,然而,他还是留了下来。
他在等这一天。
如今,元皇后的冤情即将得雪,他比谁都高兴。
还差一步,就一步了。
闵欢抚摸着那个包袱,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若是在黄泉路上遇到元皇后,该怎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呢?
他的身体已经如风雨中飘摇的落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碎了,他要在这个身体彻底破碎之前留下点儿什么。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什么人!”
他听到闵宁一声厉喝,紧接着,他胯,下那匹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原地转了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老爷小心!”
话音未落,一剑横扫,雪亮的剑光宛如闪电一般,破开漫天的大雨,在昏暗的晨光中展开如扇。
与此同时,无数黑色的暗器如雨点一般激射而来,几个随从立即飞身而起,用血肉之躯挡在了马车前面。
暗器叮叮的射入马车,有的射入随从的身体,鲜血如注,然而那些人并没有倒下,而是在马车前围成了更严密的人墙。
闵欢挑开帘子的一道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十几条黑影在大雨里分散开来,将他的马车团团围住。
他是进宫的,所以身边带的人不多,一番暗器攻击下来,身边只有一个闵宁还好好的,而那些黑衣人的衣服也已经划破了无数的口子。
鲜血混进雨水里,风吹来,满满的都是血腥味儿。
“你们是什么人?”
闵宁问了一声,那人也不答,纷纷拔出了武器,闵宁也不再啰嗦,从马上一跃起,剑如游龙,一路血花翻飞,不少黑衣人惨叫着倒在雨水里,有的身首分离,有的残肢满天飞。
……
当日,闵欢闵大人遇刺的消息便传到了建元帝耳朵里,他老了,但是不糊涂,他知道,闵欢遇刺很可能和当年刺杀元皇后的幕后黑手有关。
本来他以为赤阳王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如果有点儿脑子,肯定会蛰伏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然铤而走险,直接派人刺杀朝廷命官。
闵宁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上面都是鲜血。
他说,闵欢被一剑刺中胸口,当场死亡,这个包袱里是他用生命守护的证物。
建元帝打开那个包袱,发现竟然是当年皇后遇害案的卷宗。
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几乎将大理寺烧成了一片废墟,许多东西都不见了,没想道,这些卷宗竟然被闵欢抢救了出来。
建元帝看了那些东西,又痛又怒,立即下令张汉之去调查那群黑衣人的来历,一时间又有无数人入狱。
京城的正月就在腥风血雨中过去,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越王府却依然是往常的样子。
萧灵雪很快从丧父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她大部分时间仍然泡在各种各样的草药里,研究出新的配方就给萧元冷送去,有时候甚至都不经过临床试验,这在云昭阳看来,她简直就是把萧元冷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
“你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夜里,云昭阳偷偷潜入听枫园,夺下了萧元冷手里的药碗。
这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清苦味儿,显然是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药物腌透了。
“我自有分寸。”萧元冷淡淡一笑,将药碗夺过来,低头,倒进了脚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弹开的机关里。
云昭阳会心一笑。
“我是阴谋诡计里走过来的人,这点儿小伎俩,奈何不了我。”
他拉过云昭阳的手,云昭阳被他的大力带着,直接坐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手掌很自然地落在她的小腹上。
“让我看看我们的孩子。”
“现在也就是一条小虫子那么大,你能看到什么?”云昭阳捉住了他乱摸的手。
萧元冷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你怎么知道只有小虫子一样大?难道你有经验?”
这家伙!
云昭阳本想逃脱,谁知刚刚翘起头,被他直接压在了怀里。
有些微凉的唇欺过来,带着浓浓的草药味儿。
“吱吱……”
“哪里来的耗子?”云昭阳一惊,翻身坐起来。
“别找了,在这里。”
萧元冷打开一个暗格,里面露出了一个铁笼子。
“我的鼠兄,怎么样,可爱吧?”
心口不一的男人,明明一副想揍死那只耗子的样子。
云昭阳看了一眼那只半死不活的耗子,心道这家伙被灌药灌得都不成鼠样了,刚才那一碗药,应该有一部分也进了这位的口吧?难怪萧元冷说那些小伎俩奈何不了他。
“真是只狐狸!”
云昭阳道。
萧元冷显然对爱妻这句盛赞非常受用,平时看人都能掉出冰块的眼睛里竟然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俯身,在云昭阳的脖颈间想吻下去,却皱起鼻子,忽的抬起头来,道:“王妃,你几天没洗澡了?”
亏他刚才还下得去口!
“啊?”
云昭阳忽然反应过来,“我这就去,这就去!”
她慌慌张张地逃跑了,剩下萧元冷一个人在后面攥起了拳头。
一定找机会警告一下宿莲九,别总缠着她的王妃画图纸。
耳边忽然一阵风声,萧元冷收敛了笑容,抬起手指,在轮椅上敲了敲。
外面立即有一条黑影掠了进来。
那人单膝跪地,未等萧元冷开口,便道:“王爷,那内侍的身份已经有些眉目了,年后才入宫的人,没有净身记录。”
“嗯。”萧元冷点了点头,道:“继续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