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冷知道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天坛那边,肯定已经有了讯号。
于是,他将剑拿在手里,抬眸望着着远方,轻轻地道:“稚,可以动手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非常有穿透力,如一把利剑一般,一下飞到一个孩子的耳朵里。
远在雪山之上的海皇抬起双手拈诀,烈烈衣袂随风,仿佛是等待收割灵魂的死神。
随着他口中吐出奇怪的咒语,漫天的风雪忽然转了个方向,迅速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刚刚从密道里爬出来的十万铁甲师,脚步还没有站稳,便被漩涡卷入其中,下饺子一样滚落山崖,山谷。
铁甲师的头领叫秦卓,是太子一手提拔上来的,三十多岁,满脸胡子,他看了一眼,心中便满是恐惧:
妖术,妖术,一定是妖术!
可是他们得到的讯号,明明是国师已经伏诛,为什么会这样?
一天前,他奉太子之命,将分散各地的铁甲师调集此地,只等太子在天坛上发出信号,便一举攻入京城,助太子事成。
方才,他明明看到了天坛方向发出的血红色焰火。
血红色的火,透过漫天的风雪,射入他眼睛中的瞬间,他便启动了密道的机关,将十万铁甲师放出。
如今,这诡异的风雪漩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风雪中踉跄了一下,随即定了定神,振臂一呼,高声道:“越王谋反,杀了越王!”
“越王谋反,杀了越王!”
顿时一呼百应,十万黑压压的铁甲战士冒着风雪向越王的车驾逼来,大雪中一时间好像爬满了蚂蚁。
天坛之上。
太子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出现的人,好像见了鬼一般。
那人白衣胜雪,飘舞的衣袂几乎和风雪融为一体。一举一动,都带了几分神的尊贵。
他的脸莹润如玉,好像刚刚那个被一刀刺穿后心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国师?”太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你,你怎么……”
难道这个人真的如传说中说的一样,根本不是人?
国师对他笑了笑,上前几步,宽大的袍袖一甩,已经呆了的侍卫顿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国师上前,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太子一样,他俯身,抱起了已经冰冷的建元帝。
“陛下,你的心愿尚未完成,怎么能这个时候死了呢?”
手抬起,一颗晶莹透亮的珠子在他的指尖出现。
“这是还魂珠,吃了便可以立刻醒过来。”
他一用力,将那颗珠子推进了他的口中。
建元帝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就像干涸的大地重新淌过清流一样。
那一刻,太子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个人,真的不是人!
剑上带着建元帝的血,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溅开,盛开的红梅一般。
“你,你这个妖道……”
半晌,太子终于缓过神来,“立刻将这个妖道给我拿下,给我拿下!”
下面的人这个时候也缓过神来,纷纷抽出手中的兵器,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人砍去。
然而,那个人对那些刀兵竟然视而不见。
他抱起建元帝,整理了一下衣襟,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
雪亮的刀兵砍在他的身上,直接穿过,就好像砍到了空气一般。
他走下一百零八级汉白玉台阶的时候,那些人还阴魂不散地追着。
一把刀迎面看来,斩断了他的一丝长发。
他的眉目骤然一凛,抬手,将那把刀劈落,随后,他的长袖飞扬,一道透明的结界在身后竖了起来。
太子拿着剑追过来的时候,脸一下撞在结界上面,五官被压得扁平。
这一刻,他彻底绝望了。
以人蝼蚁一般的力量,怎么能对抗这么强大的神?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又看了看头顶的祭坛,忽然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最后,笑声如云雾一般消散,他拿起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地割向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铺开,依然如匹练一般。
建元帝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
他没有感觉到冷,反而看到了一片明亮的白色。
“我死了吗?”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这个时候,有一张脸从上方出现。
清俊,冷艳,竟然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
“国师,朕,朕这是在做梦吗?”
“陛下,您没有做梦,您正在跟我去玉山的途中。”
玉山?
建元帝一惊,忽地坐起。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发现很痛。
果然没死!
他兴奋地掀开帘子,外面依然是漫天的风雪。
玉山?玉山!真的是玉山!
忽然,他如同遭受到了晴天霹雳一般。
“国师,国师,我们为什么去玉山?我们难道不应该回宫里吗?”
“陛下,我们必须去那里,因为,陛下的儿子在那里等您!”
儿子?
建元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二十年前的一幕又涌现在眼前。
清丽如梅花一枝的元皇后,天生资质绝佳的元璟,一个个,都浮现在他的面前,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满腔的悲愤。
那一次,他们去玉山游玩,回来的时候,就发生了那样一起惨祸。
他从帘子的缝隙里看着外面,一草一木渐渐熟悉了起来。
是的,没错,就是这里。
就是在这里,元皇后母子的马车坠入了山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建元帝的心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陛下,您还好吗?”
“朕没事。国师说朕的儿子在这里,是说元冷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建元帝的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说的儿子,是活着的那个。
只不过,玉山山形陡峭,以元冷的身体,怎么可能爬这么高的山?
风吹进来有些冷,建元帝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
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如今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连冷都开始害怕了?
周围簌簌的,是,是他们母子的魂魄吗?
他向外看了一眼,大雪中的绝壁露出了一些乌黑的石头,有些像人形,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有人在幽暗里看他一样。
建元帝慌忙落了帘子,收回了目光。
“陛下不喜欢这地方吗?”国师的目光忽的转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明明很柔和,落在建元帝的身上,却如利箭一般,让这个老人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国师,朕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有些心痛而已。”
国师点了点头,不顾建元帝的反对,挑起了帘子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