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冒充了楚王爷的士兵,应该也能够查出来的吧?毕竟,若是陛下没有下旨,楚王爷也不能够随便调遣士兵啊?”
抱珠点了点头:“问题就出在了这儿,听闻,昨日夜里,陛下的确有下口谕,让楚王爷今日协助城外难民安置。只是不知为何,旨意并未到达楚王爷手中。”
“因而,楚王爷对此事一无所知,可是却有人冒充楚王爷的人,在城外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陛下自然不会相信,楚王爷并未收到圣旨……”
沈锦婳抿了抿唇,心中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珠三言两语之间,沈锦婳却也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曲折凶险。
萧桁……是被人算计了。
且算计他的人能够让那么多官员异口同声地咬死萧桁,又让陛下的旨意到不了萧桁的手中,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萧桁在这西遥城中,可谓是步步惊心啊。
沈锦婳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些事情,陛下若是有心查出真相,应当也不难吧。”
抱珠垂下眸子,笑容苦涩:“小姐亦是说了,此种情形,是在陛下有心查出真相的前提之下……”
抱珠这样一说,沈锦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陛下素来不待见萧桁,自然不会为萧桁费那么多功夫。如今表面上看着人证物证俱全,陛下心中只怕已经认定了这些事情都是萧桁所为,也不会再深入追究。
“所以,陛下是如何处置的萧桁?”
抱珠听沈锦婳这么一问,声音竟隐约有了几分哽咽:“陛下下旨,打楚王爷二十鞭子。”
二十鞭子么?
沈锦婳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打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低声喃喃着:“二十鞭子,楚王爷是练武之人,身子骨较好,区区二十鞭子,应当还是受得的。”
抱珠嘴唇微微颤了颤:“若只是二十鞭子也就罢了,可是那行刑之人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用的是灌了铅的鞭子,那灌了铅的鞭子与寻常鞭子可着实相差甚远,二十鞭子下来,楚王爷几乎去了半条命。”
抱珠说着,便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奴婢先前收到消息,没能忍住,去瞧了一眼。王爷整个后背的衣裳都被鲜血给浸透了,且已经全然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敖鹰他们将城中能够请来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奴婢就瞧见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足足十多盆血水,也都还没能端尽……”
沈锦婳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半晌才喃喃着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抱珠垂下眸子:“奴婢听敖鹰说,王爷迷迷糊糊之中,嘴里却仍旧在喊着小姐的名字……奴婢这才没能忍住,将此事告诉了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沈锦婳抿着唇,没有说话,却只觉着,心中像是被利刃划过,一刀一刀地,疼痛至极。
“小姐……”
抱珠抬起眼来看向沈锦婳,沈锦婳知晓她想要说什么,想要求什么,只是心中纷乱至极,却也无法回应,只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抱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劝,只是瞧着沈锦婳眉头紧蹙,一副痛苦为难的模样,却也生出了几分不忍,只垂下了眸子,低声应了声,退了出去。
抱珠一走,沈锦婳便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软倒在了床榻上。
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这段时日,同萧桁的每一次遇见……
这才发现,她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每一次遇见,每一次都说了些什么话。
甚至,每一次遇见的时候,萧桁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她竟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沈锦婳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心中忍不住地有些慌乱,兴许,她对萧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意一些。
只是,脑中却又浮现起之前爹爹说的那些话。
爹爹所言句句属实,且瞧着如今萧桁不过是回西遥城给陛下贺个寿,便闹出这么多事端来,此前被人烧掉了王府,今日还受人算计,险些丢了命。
皇位之争,比她想象中还要残酷许多。
要么登上皇位,要么死。
萧桁没有第三种可能。
登上皇位,以她的身份,也断然做不了皇后,更遑论,所有帝王都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若是死……
她倒是不怕死。
她只是怕,会牵连沈府。
毕竟,她重生的目的,便是为了救下爹娘,救下沈府……
她与他,似乎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
与其扭扭捏捏,到最后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倒是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彼此都还没有深陷其中的时候抽身而退。
沈锦婳紧咬着牙关,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道理她都懂,她什么都明白,知晓自己不应该这样下去。
可是,心却似乎根本由不得她。
在见着萧桁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蹙眉的表情所吸引。
在知晓他出事的时候,还是会担忧难过,甚至觉着浑身都喘不过气来。
她应当怎么办?
沈锦婳狠狠地咬了咬唇,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嘴里顿时有血的腥甜味道蔓延开来。
痛。
痛意顿时蔓延至全身。
只是即便是嘴里带着血,痛得厉害,她想得,却仍旧是……
她只是嘴里破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已经痛成了这副模样。
萧桁被人用灌了铅的鞭子打了整整二十鞭子,那该痛成什么样子。
要什么样的痛,才能让萧桁那样的人,都忍不住痛得晕了过去。
越想,便越觉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倒像是那些鞭子都尽数抽在了她的心上一般。
沈锦婳狠狠地拽住了身前的衣裳,闭上了眼。
萧桁那府上,压根没有丫鬟侍候,就敖鹰他们那些粗手粗脚的人,怎么能够服侍好他?
沈锦婳只觉着牙关都在打着颤,半晌,终是没能忍住,扬声唤了一声:“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