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靳寒跪下，双手合十，看着墓碑上那张与靳寒有七分相向的脸，在心中默默念道，“靳简，你也看到了，他受到了这么多折磨，有家不能回，有母亲等于没有，他替你管理公司，该补偿的也全都补偿了，相信你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毕竟是你自己开车出了事故，我自觉他没有什么好欠你的。如果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就请你拖个梦给你母亲，叫她原谅他吧。”
我俯身扣了一个头，却听一旁的靳寒，低沉着声音道，“当年的事情只有你心里最清楚，过去这么多年，我已经不怪你了，如果那时候我能早点结婚，或许你也不会那么早来这里陪父亲，说到底是我的错。”
一侧的枝丫上突然飞来一只全身泛黑的鸟，正站在枝头嘶哑的叫着，那声音似乎比杜鹃的啼叫还有凄惨几分，我皱了皱眉，脑海中一片混乱，为什么他一会儿说不怪靳简，一会儿又说是他的错？
“好了，走吧。”我正走着神思考着，手上一紧，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给拉了起来。
我看了看墓碑，愣了愣，“这……这就结束了？”
“你还要怎样？”靳寒斜眼看向我，“要不你留下来再待会儿？”
我眼珠子四处转了转，这里荒山野岭，乱石堆积，如果真让我一个人过来，即使是白天，我也是绝不敢上来的。“哎，等等我，我跟你一起下去。”
下了山之后，靳寒的脸色明显好多了，他甚至朝我轻轻笑了一下，尽管那笑容维持的时间十分短暂，但这一次我是真真看到了，那一笑，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我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对我多笑笑，别整天一副苦瓜脸，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欠你钱一样。”我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捏了捏他的双颊，他脸上的肉不是很多，轮廓又十分的僵硬，我一不小心，手指便滑到了他的嘴边。
尴尬的收回手，我小心翼翼瞥他一眼，见他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不知怎么了，以前见他生气尽管心里害怕可该顶撞时刻一点都没有含糊过，现在只要他眉头稍稍皱一下，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抬手替他抚平。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我的手突然被人握紧了，我挣了挣，反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你想要我问什么？”
我看向他，风将一缕发丝吹进了我嘴角，我懒得去拨开，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想告诉我早就跟我说了，又怎么可能等到现在？不过我觉得你既然不想告诉我，当初就索性应该瞒得严实一点，现在这样，让我一知半解的，实在是太折磨我了。”
突然感觉自己好傻，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可是他知道了我的一切，我的家庭情况、丑事，他全都知道，而我，除了知道他有几个家庭成员，其余一概不知。
甚至，他刚刚在墓前的那一番话让我开始怀疑，出车祸误解的事情是不是他编造出来的，真相也许并不是这样，但，那也不应该啊，他没必要在这上面瞒着我啊？
“我和靳简有一些私人上的矛盾，年少时，我的性格比较极端，冲到简思将他打了一顿，当时他没有还手，却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我没有去探望过他一次，只是听说他断了三更肋骨。”
到了山下，靳寒将车钥匙扔给我，自顾自坐到副驾驶，似乎是大有一副要和我娓娓道来的意思。
我刚启动车子，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在车厢之内，“后来他一出院就去找我，在路上出了事故。我母亲去医院认领尸体，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足足一年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静静听着，尽管有些地方很模糊，但依旧没有打断他，他说的私事，究竟是什么会让他生那么大的气？
只是他的这一番解释让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山上心里说的话，按照靳寒的说法，如果我是靳简，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这个做弟弟的实在也太过分了，当着公司那么多人的面打了靳简也就算了，还下手那么重，除了生死之仇，我还真想象不到靳寒会为了什么而发这么大的火。
可现在逝者已逝，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叹了口气，看向他，“是不是很后悔？如果当初去医院看一眼，哪怕是一眼，现在也不用这么难受了，可有些东西就是不能重来一次。”
谁也没有这个权力让时间倒回去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这大概是唯一一件每个人都想要的权力，却又是买不到的东西。
“不，我不后悔，假如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也许会更加凶狠。”靳寒语气突然加重，那一个“不”字语气说是在否定我，不如说是在否定他自己。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我抿了抿唇角，刚想开口，却见他拧着眉心道，“我累了，这个话题以后不要再提了。”
车开上高速，我问道，“是回家还是去简思？”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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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我和这个男人共同的家。
我在心中偷偷窃喜了一下下，像有蝴蝶从心尖上飞过，蝶翼经过的地方痒痒的，那些曾经管他去，生活总是朝前的。
我这样想着，转头看了一样一旁的靳寒，第一次，他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唔，看来是真的累了。”
到家已经天已经有些黑了，靳寒在车上刚睡醒，此刻坐在沙发上，神色似乎还依旧有些恍惚，我替他泡了杯茶递给他，“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再睡一会？”
我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嗯，好，没关系，下次再努力，今天你们辛苦了，早点回去吧，回头等得空，你让管原组织一次公司集体旅游活动。”
说完，我将电话挂断，靳寒看着我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