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雅宁尽自己最后的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艾云兰。
“你……你是……”宣雅宁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竟伸手拉住艾云兰的衣袖，“大姐，你原谅我，你原谅我！”
艾云兰不知道眼前的宣雅宁是已经疯了，还是真的认出自己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艾云兰抽出自己的衣袖，然后在宣雅宁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会原谅你，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会原谅你，那天在水里泡着的时候，你知道水有多冷吗？你知道我有多冷吗？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原谅你？”
水？宣雅宁想起那次落水的经历，真静啊，静得她都忘记了害怕，但那也是一刻，之后大片大片的恐惧便像水流一朝涌进了她的五官，接着她似乎还听到有个人在她耳边低语：宣雅宁，你终于也落水了。
那一刻，宣雅宁以为自己真的活不了了，以为自己真的要去见康宁郡主了，可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面对她。可竟然，又活了。
但活了又怎么样？活过来之后，宣雅宁就没有安稳过，她时常听到有人说“宣雅宁，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宣雅宁，我好冷”，“宣雅宁，我等你等了好久”……都快把她念叨疯了，她把自己房里的东西都砸了也没有用，最后她不砸了，她开始求，求康宁郡主放过自己，求她不要折磨自己，求她原谅，一直求到现在，真的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宣雅宁反而有种解脱的舒适感。
“我这一辈子总在求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以为我能够得到，最后却不能……我开始放弃了，我……我喜欢上一个我从来没想过会喜欢的人，可最后……还是不属于我，这日子我也是……过够了！”宣雅宁突然大吼一声，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艾云兰紧握着手指，默默地看着宣雅宁，看她安静地呆在那里，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尖叫，艾云兰才回过神来。
宣雅宁的大丫鬟带了大夫过来，而已经回天无力了。
这时，掩月苑那边有人过来，说是长公主请艾小姐过去一趟。没有人敢说什么，长公主不仅仅是嫡母，她还是长公主，对于一个庶女的死，她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只是艾云兰却觉得心跳加速，她不想去，可却也知道不能不去。
再一次来到掩月苑，一切依旧，曾经她在这里跟母亲闹脾气，曾经她也在这里跟母亲撒娇，曾经她不满意母亲总是要求自己这个那个的……可自从自己落水后，艾云兰知道，母亲变了，变得无所顾忌，变得失去了往日的政治敏感，变得性格古怪，她才知道，原来母亲是真的爱自己的。
可是越是如此，她越不敢靠近，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母亲的厌弃，生怕母亲指着自己说：你这个妖孽，你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想到这里，艾云兰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前面领路的宫女好奇地回头看了艾云兰一眼，只当她是为了宣雅宁伤心，只是之前在那边怎么不哭，这会儿倒是哭了，于是便又想歪了。
“艾小姐不必如此，一会儿只好好地回话便成。”宫女之所以提醒艾云兰，也是原本和宣雅宁感情一般的长公主见她流泪不高兴，最后迁怒了自己。
“我知道！”艾云兰轻轻地应着。
可是见到长公主的那一刻，艾云兰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母亲老了，原本一头的乌发，现在鬓角居然露出了白霜。
荣姮长公主一直眯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这正好方便了艾云兰，她贪婪地看着这个原本刚强的女人，现在竟那么地憔悴。
“放肆，低头回话！”站在荣姮长公主身边的墨竹低声喝斥着艾云兰。
荣姮长公主这才微微打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孩，不禁怔了一怔，她和宣雅宁真的是那般的好友？可，她似乎和灵儿的关系也不错。
想到这儿，荣姮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艾家的女儿？”荣姮长公主淡淡地问，声音里有着自然有然地轻视。
“民女艾云兰见过长公主。”艾云兰恭恭敬敬地朝荣姮长公主行了大礼。
荣姮长公主不以为意，她是君，这样的大礼并不少见，只是这个商女的礼节似乎还不错。不过荣姮长公主也没当回事，许多商贾之家有了出色的女儿，为了攀附高枝，也会请宫里退出来的嬷嬷回家教养。
今天，荣姮长公主叫艾云兰过来，只是有一句话要问她：“她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艾云兰惊讶地看着荣姮长公主，母亲为什么要知道宣雅宁死的时候说了什么？
“长公主问你话呢，快回。”墨竹再次提醒艾云兰。
“回长公主，她说她总在追求她得不到的，她累了！”艾云兰不知道荣姮长公主是何意，因此也只能选择一些看上去没有偏颇的话回。
不想荣姮长公主却半天没有动静，就在艾云兰有些琢磨不透的时候，她竟笑了，笑得极为舒畅：“不是自己有，的确不该妄想，居然这么不经死。”笑完却又哭了，“我的女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往生呢，她怎么就能生？”
艾云兰惊讶地看着荣姮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快去，请得道高僧作法，压着她，不要让她下去祸害我的女儿。”荣姮长公主的脸都变形了。
而艾云兰的身子都抖了，原来母亲都知道是她害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公主，奴婢马上就去安排。”墨竹应了荣姮长公主，又黑着脸道，“来人，把艾小姐带下去。”
艾云兰知道皇家的操作方式，知道自己这一下去，或许命就没有了。
就在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仆上前来的时候，艾云兰情急之中，出口道：“母亲，我是康宁！”
一句话，如同响雷，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荣姮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