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童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而此时，皇帝正躺在寝宫里，半倚在大引枕上，发出一道道的诏书，其中一条便是：请熙王进宫！
慕容沛早就等着这一刻，于是很快便进了宫，只是在寝宫的宫门口却被要求卸去佩剑，孤身而入。
“主子……”一童有些担心，皇帝这会儿要慕容沛进宫，谁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慕容沛却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引路的太监走进了皇帝的寝宫。
寝室里没有重臣和良将，只有皇帝信任的太监和亲卫，慕容沛每走一步，在他们看来，都是步步惊心。
慕容沛似乎没有感受到这种紧张的氛围，而是微微含笑，直接走到了皇帝的龙榻前。
“沛儿来啦？”皇帝听到了脚步声，温和地问道，又吩咐太监把他往上扶了扶。
“皇上有命，臣岂敢不来。”慕容沛朝皇帝行了一礼。
“我们叔侄二人何必论此虚礼。”皇帝挥了挥手，又认真地看了慕容沛一眼，方道，“看来你的心情还不错，坐！”
话一出，便立即有太监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到榻前。
“看到皇上气色不错，臣自然高兴。”慕容沛朝皇帝行了一礼，然后端正地坐下，却听到皇帝幽幽地说：“气色不错？别人胡说也就罢了，你又何必如此，你和朕都知道，朕是活不久了！”
慕容沛微微躬身：“皇上多虑了，有太医的悉心调养，自是长命百岁！”
“是吗？”皇帝看了慕容沛一眼，话说得很好听，但平静无波的声音，反而让他觉得是一种讽刺。
甚至皇帝心里恨恨一想，为什么拥有一个健康身体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帝不会去想，慕容沛不过二十余岁，而他已是天命之年。
或许是被人喊多了万岁，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万岁，万万岁”，所以更接受不了自己早早地离世。
这么一想，皇帝不禁喉间一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立即有太监端上茶水，可是没喝上几口，却越咳越狠，最后竟吐了一口血，吓得太监立即跪倒，直呼“万岁”。
皇帝挥了挥手，苦笑道：“你叫一百声万岁也没有用，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这一声说出来，太监哭得更厉害了。
“他倒是真心！”慕容沛看了一眼那太监，忽然说。
太监听了这一句，顿时心都碎了，他当然是真心，皇帝是他的靠山，皇帝没了，他的靠山便倒了，他以前有多风光，以后就有多悲惨。
皇帝又何尝不懂慕容沛话音里的嘲讽，轻声道：“是啊，朕这一辈子到头来，只有一个太监是真心地为朕哭一哭，可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是孤家寡人，朕早就明白。”说完歇了会儿，又问，“熙王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
这诛心之言若叫旁人听了，只怕是吓得心肝儿都颤了，骨头都软了，只剩下磕头申冤求饶的份儿，可慕容沛却只是道：“皇上，您如此说，可不叫臣下寒心。”
虽说是寒心，但心寒得多了，也就冷了，更何况……因此此刻慕容沛还真的没有什么表情。
“寒心？”皇帝笑了笑，似是说累了，又往下躺了躺，半晌方道，“沛儿，你若还当朕是你的皇伯父，就实话实说，若就此去了，你待如何呢？”
“臣自然会实话实说，若皇上就此去了，臣自是为皇伯父治丧。”慕容沛说着抬起凤眼，直视皇帝，“不过，皇上可会给臣这个机会？”
当然不给！皇帝又就着太监的手抿了一口茶，正要开口，慕容沛又道：“皇上可要想好了，您的那些儿子现在可都是进不了宫的，在宫里的又太小，若臣不在……还真是可怜。”
可不可怜，用民间的话说，连在灵前摔盆的人都没有。
听了这话，皇帝的手气得微微发抖，直瞪着慕容沛。
“熙王，你……你如何敢这样对皇上说话？”太监听了此言，怒指着慕容沛。
慕容沛瞥了一眼那太监，冷言道：“本王不过是说了句实话，有你这太监开口的份儿？莫不是想殉葬？”
殉葬？太监小心肝一抖，他当然不想，于是手指又弱弱地缩回了。
眼前的形式很明显不是吗？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而熙王却身强力壮。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冷笑，虽然这是他早已料到的结局，但胸口还是有些悲凉，同时又庆幸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沛儿这是连戏都不打算演了？”皇帝像是一个看客般凉凉地说。
“皇上您想多了，臣从来就没有演过戏。”慕容沛道。
“没演过？”皇帝冷笑一声，说，“在朱雀大街打架，博得一个纨绔之名，在朝堂之上表现得不学无术，娶一个家世名声都不堪的王妃……这些可不都是你来蒙蔽朕的手段，可不都是你演的戏？”
一直即使是笑，都让人觉得冷嗖嗖的熙王这时却真的笑了，回：“皇上您想多了，这些从来都不是演戏，只是您以为的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忽然扭头，目光如刀般地看向慕容沛。
“朱雀大街打架？我明明是在练兵，朝堂之上是您认为我不学无术，而我只是懒得表现，至于娶王妃，那也不是来蒙蔽您的，那是因为我真心爱重王妃。”慕容沛连“臣”都懒得自称了。
“练，兵？”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慕容沛认真地点头道：“是的，练兵，否则您认为臣如何能上马就能打仗？是天生的吗？”
皇帝久久不语，因为他真的以为慕容沛是天生就会打仗，甚至不止一次地私底下感慨，为什么偏偏他的儿子继承了先祖的遗脉，而自己的儿子却个个都不中用。
想到这里，皇帝闭上了眼睛道：“朕也不多说，你若能放下一切，熙王府还是熙王府，若不能，你就怨不得我这个当伯父的了。”
慕容沛听了之后，半晌才回：“我的一切？是皇位，还是性命？”
“皇位？”皇帝突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慕容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