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天空之下,弯曲倒伏的草连成一片海洋,冷风如同平整的刀子切割而过,在最边缘的交界处,一条白线倏忽听了下来。
被冰晶冻结的绿草“啪”的炸成碎末,一只脚掌踩在倒伏的草丛边缘,在他的身后是正常生长被风摇曳的草叶,而在他前方则是一片平坦的绿原,齐整整的正好到他膝盖的位置。
“那个方向!”
冰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一片巨石的怪像,萨那怔怔的出神,他能够感受到呼吸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力量在其中弥漫。
那种力量让他憎恶,像是从基因的深处汹涌的泛滥,憎恶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下,根本不可抑制,从表皮到血肉到细胞到灵魂,都被憎恶和仇恨所占据。
而另一方面,他似乎又感受到了一种亲昵的召唤,就像是迷失在外的燕子找到了它的归巢,毫无来由……他根本不认得这个地方。
一种憎恶,一种亲昵,两种感觉在交织着,憎恶强烈,而亲昵的召唤则只是淡淡的一丝,如果不是他的感知异常敏锐恐怕都察觉不到。
“我要过去!”
萨那强自压下心中骤然升腾起的烦躁和恐惧,朝前一步踏出,接着就闷哼一声,他感觉皮肤在灼烧,空气里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在灼烧他的皮肤。
他愣了一下,表情继而化作狂喜,他加快脚步朝着巨石像的方向突进,随着他的突进,冰蓝的皮肤开始逐渐褪色,一丝丝苍白浮现在面孔上,一些碎裂的冰屑带着丝丝的血丝掉落在草丛上。
咔嚓嚓————
两边的杂草被冻结成血色的寒霜,接着快速的枯萎,被风中的阳光抚摸而过化作一滩飞灰烟灭。
萨那忍着疼痛,嚎叫一声,他的瞳孔剧烈的闪烁,他看见自己双手在一寸寸的崩裂,冰晶像是落花的雨滴一样四溅,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然后两条惨白的手臂慢慢的复原出现。
“我的手臂,这是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萨那喜极而泣,他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一幕,竟然在这里就如此突然的实现了,自己从一个丑陋的怪物正在恢复成原本人类的样子,虽然身体在承受着被炙烤的痛苦,但是哪怕把这疼痛再放大十倍,萨那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终于,他停在了石像的面前。
“停了?”
“怎么停了?”
萨那看着下半身恢复成血肉之躯,但是自己的上半身依旧是一块蓝色的冰块,即使身上那种痛苦的灼烧感依旧强烈,但是上半身那股子万载不化的冰寒之气也是没有丝毫的消融,他整个人就宛如置身于冰山和火海之间,让他几欲发狂。
“不……不能停下来!不能!”
萨那发狂的吼叫着,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但又被忽然掐灭,还不如不让他看见希望,这种感觉更加令他狂躁和绝望。
“啊啊啊啊——————”
石像阵中回荡着不似人类的吼叫,萨那双手胡乱的挥舞,猛然抓住身前的巨石人脸,然后双手用力撕扯,无尽的寒意汹涌的弥漫而上将巨脸冻结。
咔嚓!
无数的龟裂弥漫在上面,整张巨脸像是在瞬间苍老了一样,脸上裂开无数的褶皱,笑容却是诡异瘆人。
嘭嘭嘭!!!
巨石人脸砸在地上,萨那惊愕的看见背后露出来的一个洞穴,刚才被遮挡住,此刻映射在他的视野中,他怔怔的走过去,低垂下脑袋能够看见里面是一个怪异的隧道,隧道里面是恐怖的气流在对穿,就像是一柄柄尖锐的刀锋在凶狠蛮横的开凿碰撞。
“那种气息就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萨那眼角迸裂,整个人蹲下半身然后疯狂的吼叫了一声,全身都结满冰晶的疙瘩,层层叠叠的冰块将他自己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冰疙瘩,接着重心朝前一晃,呼啦一声,整个冰块当即掉入了甬道里。
……
轰!
重物坠地,声音在洞穴内回荡。
站在壁画前的布鲁士脸色当即一沉,心中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阴魂不散”,然后双眼一眯,从墙壁背后一处隐秘的缺口中闪身钻入进去。
那是一条朝下不断蔓延的石阶,整条石阶看不到底部,并排可以同时通过三个人,布鲁士摸了摸旁边的墙壁,是干燥冰冷的质感,像是某种岩石又像是某种金属。
石壁打磨的很光滑,每隔十几米的距离有一处凸起,他顺手一摸,拽下来一个火把,火把的顶部缠着一种油腻的物质,湿滑的触感摸上去就像是在触摸一些虫卵。
布鲁士没有用打火机点燃火把,而是就那么随手抓住火把,在确认通道里没有其他危险后,脚下当即加快脚步一路朝下冲去,整个过程中他都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额动静。
萨那震溃身上的冰晶碎屑,整个人像是从血水中抽出来的人形葫芦,上半身纵横交错着无数的刀痕,下半身的皮肉绽裂,鲜血和肉沫混着在一起,整个人脚上的血肉皮肤几乎都被剥掉了,只剩下森白的骨头架子。
“没有死,我下来了!”
张开嘴巴,吐掉一口血痰,萨那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不太正常了,他也不管身上的伤势,而是快速的就朝里走去,他能够感觉到那种亲昵的气息就是在这里的深处在召唤着自己。
咔嚓!
脚下踩断一个断截的骨头,萨那面不改色,甚至可以说是异常莽撞的往洞穴里走去,墙壁上的壁画他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就贴着墙壁寻找进入的道路。
很快,他就在一副壁画的背后的斜侧角落找到一条隐蔽的石梯,他站在石梯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挪动着白色的脚骨架子朝下面走去,走出不过几步,他从墙边捡起一个火把,然后又无奈的扔到地上,他的身上没有打火机之类的引火设备,这种东西戴在他身上不过两分钟就得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