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锦走到外面的时候看到了玄海,这个一直以来对妖不假辞色,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憎恶妖,平生愿望就是要杀尽天下的妖魔的人,玄海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于妖怪的恶意,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昭告天下,所以妖怪都知道玄海这个人。
白叶锦捧着云艺的骨灰,脚下一顿,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已经戒备起来了。玄海看到白叶锦出来本来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是看到白叶锦这个样子他不由得一愣,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的诸多消息,大部分都是和杀妖有关的。
心里就明白了为什么白叶锦会是这样的一个表现,他苦笑一声,在白叶锦戒备的眼神下,他耸了耸肩,开口说道,“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白叶锦看玄海这个样子冷笑一声,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这些话改变自己的想法,“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不敢相信,我相信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狐妖,刚好,我也知道你这个立志不放过一个妖物的人,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了就想要斩妖除魔吗?”
玄海看白叶锦越说情绪越激动,忍不住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两句,“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说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虽然玄海的表情很是诚恳,但是白叶锦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看也不看玄海一句,冷哼一声,手里还能够感受到骨灰盒的重量,她阴阳怪气的开口,“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的话我可是不敢相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你给杀了。”
玄海看白叶锦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头疼不已,可是内心的不安又让他做不出转身就走的行为,他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他张了张口,还没有说什么,就被白叶锦打断了。
她表情夸张的开口,“你可不要这个声音,像是在诱哄不知事的幼儿,我虽然化形时间不长,但是作为原形存在的时间也不短。”
玄海听到白叶锦信誓旦旦的一段话,嘴巴张了又张,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想要说的是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他板着脸,也不再做什么其他的动作“刚刚那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玄海是真的迫切想要知道这件事,他坚持了那么长时间,让自己相信所有的妖都是坏的,也立志杀尽世上所有的妖魔,可是刚才云艺讲的那个故事是却让他有些心神不稳,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白叶锦听到玄海说的话,定定的看着他,“你认为呢?”她把手里的骨灰盒举起来,端端正正的举到玄海的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你认为呢?或者说你想要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玄海以为自己能够非常坚定的说出这句话,但是事实上,面对着占据了自己所有视线骨灰盒和白叶锦虽然平淡却让自己感觉但无地自容的问话,他说不出来。玄海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上了,什么说不出来。
玄海不说话,白叶锦也不说话,两个人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动作很长时间,玄海才吐出两个字,“相信,”他的声音干涩,说出来第一个词语以后,后面的话再说出口就顺当了很多,“我相信他是真的。”但是我想要让它是假的。
最后这句话玄海没有说出口,因为说来之后除了暴露自己的脆弱,激怒白叶锦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用处。玄海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白叶锦看玄海这个样子,轻轻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玄海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白叶锦的背影,脊背挺得直直的,玄海苦笑一声,她还是没有对自己放下戒心啊。
白叶锦已经离开了这里,可能已经在去狐族的路上,也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但是玄海却一直迈不动脚步,他抬头环视过院子里的一切,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但是还是能够看的出来,当初住在这里人对这里规划的很好。也,很热爱生活的样子。
他双手合在一起摩挲着,在云艺和白叶锦说话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对于云艺说的感同身受,因为他和云艺的遭遇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更惨一点。
在他很小的时候,家人就被妖怪杀害了,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也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唯一能够清楚记得的只有母亲的鲜血溅落在自己的嘴角的时候有些温热的感觉。
母亲倒下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挡在自己的身前,让那妖怪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但是玄海知道,母亲肉体凡胎的一个没什么修为的人,是不可能紧紧依靠身体就让妖怪发现不了自己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妖怪没有杀自己。
玄海后来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那一滴已经干了的暗红色的血液,咸咸的,像是泪水的味道。原来哭了一场,撕心裂肺,但是哭过以后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帮助,那个会温柔哄着自己的人已经不会在站在自己的身边,轻声诱哄。
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玄海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以去哪儿,他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生存能力的孩子,没多长时间,玄海就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死。
直到那一次他手段残忍的杀害了一个妖怪,告诉了所有人玄海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入了修士的门,还学的一身本领,只是知道他对于妖怪毫不留情,只要看到就是斩尽杀绝。
玄海知道有人看不上自己,说自己手段残忍,斩尽杀绝,不像是正道人士,更多的人说他偏激,但是对于这些评价玄海从来就是过耳不入心,他们说他们的,自己做自己的。这个时候,玄海却忍不住回想,那些说自己偏激的人是不是也认为妖也有好坏,就像是人一样。
这样想着,玄海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幅幅画面,虽然地点不同,人物不同,但是事情是大致上一样的,它们都是自己杀妖时的情况。
那个妖是一只蛇妖,她凭借自己化形后美艳的外表勾引凡人,再把他们生吞入腹,杀这个妖之后,他也听到过不少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想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是至理名言。
那一个,好像是一个小花妖,那为什么杀他呢?玄海绞尽脑汁的想着,却半天想不到原因,下一个,再另外一个……
一个一个的回忆过去,玄海发现,有很多的妖怪他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杀他们的理由了,要是非要说一个,那就是他们是妖?如果是之前的玄海对于这个理由是不会有什么反思的,但是现在他突然间发现,只是因为他们是妖就被自己决定了生死,这对他们是多么的不公平。
不公平,玄海在心里慢慢的琢磨着这个词,又想起来了白卿和云艺,这两个妖怪虽然和自己素不相识,但是却给了自己当头一棒。只是听云艺一个人慢慢的讲述,他也能够想象出她和白卿在一起生活时虽然平凡但却美好的生活,但是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改变了。
她觊觎白卿和云艺的妖丹,尾随她们,并且在他们刚刚历劫成功以后偷袭,一次不成以后竟然还紧追不舍,实在是给人这个群体丢人。
而白卿和云艺,虽然是妖,但是白卿却能够毅然决然的把生的希望留给另一半,而云艺在找不到白卿的时候也会在这里苦等多年,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深情厚谊。
更不用说,在和白叶锦诉说这一切的时候,云艺表现的对那个当年偷袭他们的修士没有那么重的恨意,将心比心,如果玄海自己处于云艺这个身份,一定会忍不住报复。这样一对比,玄海对于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的想法更加怀疑。
他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已废弃了的小院,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虽然走了出去,但是并没有离开的白叶锦躲在暗处看着玄海的背影,想到,就他现在这个样子,一点应该有的警惕心都没有,如果有人想要做什么,一定很容易成功。
不过白叶锦留在外面的原因就是为了确保玄海不会一时恼羞成怒对云艺的小院做什么,既然他已经离开这里了,白叶锦也不在这里逗留,玄海在妖界可真是名声不太好,虽然现在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样子,白叶锦也是有些害怕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又想起来自己的毕生心愿怎么办。
玄海慢悠悠的走着,他甚至都没有发现白叶锦压根就没有走,更不用说其他的了。现在玄海的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幼时母亲满身鲜血的样子,自己斩妖除魔时的情况,还有云艺说话时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让他头痛不已,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所有的信念被打破事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