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锦的好奇心突然大发:“师父,那些吊死鬼是不是还在老板身边?”话才说完,自己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楚离陌伸出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低声道:“放心吧,光是你的光芒都让他们退避三舍了,何况我们两个在。”
白叶锦继续问:“为什么不能进入冥界?”楚离陌低声说:“因为自杀是一种重罪,必须受到惩罚,所以不能马上进入三途六道,必须在很长的一段痛苦时间后才能找到出路。”白叶锦听了深深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怪不得放不过那冤家。”
楚离陌品着香茶想起一桩公案来:曾经有一个园子很漂亮,但是大家都说那里闹鬼,于是没有人住。一个姓蔡的书生想住,家人都不愿跟他住进去,蔡书生就一个人住了进去。这天晚上,他秉烛读书到夜深,果有一漂亮女子翩然而来,脖子上系着红绸子,看到蔡书生后深深一拜。
拜完后,就不慌不忙在房梁间结绳子,结好后,便把脖子伸了进去。女子还在旁边也挂好了一条绳子,召唤蔡书生来。蔡书生会意,就把自己的一只脚伸了过去。
女子说:“错了。”蔡书生一笑,说:“是你错了吧。你因为错了,才有了今天。我可没有错!”女鬼听过此话,似有所悟,伏地痛哭,朝着他拜了两拜,飘然而去。书生后来果然前途无量。
这个公案当年师父给他讲了以后,他琢磨了一个下午。最后居然流出了眼泪,师父看他的样子,很慈爱地摸着他的头说道:“孺子可教也,好孩子。”
想到此,他于是给白叶锦讲了这个公案。白叶锦听了以后,很久没有说话。然后就把头靠着自己的手臂上呆呆地看向窗外。那弯弯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思索。楚离陌没有打扰她的思考,自己拿出了笛子吹了起来。
一曲《渔舟唱晚》很悠扬地从笛子里流淌出来,将人带到了另外一个欢愉、沉醉的意境中。白叶锦从曲子里看到的夕阳下的一副晚归的场景,似乎还听到了渔夫跟路人的对话。那种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场景透出一丝温暖和愉悦,而人物的性格在音乐中越来越清晰丰满。
所有的人都被这笛声打动,感受到曲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暖爱意。白叶锦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享受这笛声的清脆、悠扬、婉转。
曲终,白叶锦看向师父,楚离陌平静的脸上透出一丝暖意。连日来的辛苦,非但没有打倒师父的斗志,反而让他更加勇往直前,这是多么强大的、宽厚的胸怀啊。她这个小狐狸很显然还差的很远。
楚离陌其实也是很明白现状的。这个客栈的状况是他们降妖伏魔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情况,就是主人不肯配合说清楚情况。但是,他们又不可能坐看其走向衰败。
白叶锦这个时候撅起了嘴,对师父说到:“怎么看都跟这老板有关系,但是他就是不肯说出来,怎么办呢?师父!”楚离陌轻轻哼了一声,“就算他不说我们也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楚离陌让白叶锦看着那老板,自己出发去找保长去了。保长让下人带他进了书房,一进门就感受到浓浓的书香和墨香气息,疾步上前去施礼拜见保长。保长十分客气,寒暄过后保长让楚离陌坐了让下人上了茶。楚离陌感觉到他温和的态度,和举手投足间的文雅气质。
保长的头发已经半白,瘦瘦的身子裹在麻质的衫子里,很优雅地扇着扇子看着楚离陌。楚离陌很委婉地问道:“敢问大人在此地任职多久了?”保长低声答道:“也算有十年光景了。”楚离陌又问:“可曾见到那客栈的兴旺时?”保长的面皮轻轻一颤,“那尾声略略见过的。”
楚离陌又问一个问题:“以大人的见地,可曾看到这客栈的衰败的缘由呢?”那保长用瘦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的手柄,微微笑了笑道:“我不是商人,看不懂那经商的道道。虽说是夫子的学问是一通百通,怎奈何我是个坏学生了。”
楚离陌又跟保长拉拉杂杂地谈了一些地域间的见闻趣事,便起身告辞了。保长送他到门口,低声问了一句:“法师不觉得我们镇子上的女人特别少嘛。”楚离陌笑了笑,施礼转身走了。
等走到客栈门口了,这句话突然就跳了出来,“我们镇子上的女人特别少嘛。”这句话不是闲话!看来这事情的根本缘由跟女人有关也跟这客栈老板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处,他找到了白叶锦,白叶锦正站在庭院里逗弄那只不说话的八哥,看到他过来立刻眉飞色舞地说:“师父,快看!刚才它说话了,说了一句‘恭喜发财’!”楚离陌靠近她,低声道:“你现在去睡觉,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把老板搞清楚才行。”
白叶锦于是大白天的卧在床上睡了个美。并且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她就是现在人形的模样,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好像是小仙女女,侍奉在观世音菩萨座前。
有一日奉菩萨的命令去传达一个指令,结果因为路上贪玩而耽误了时辰导致一个狐仙的死亡,菩萨于是罚她去投胎狐仙,感受那群的痛苦。只是因为她早已修成的仙位,才得到了今世的天地精华之灵气。还有那内丹的庇护。
临离开菩萨的时候,她痛哭流涕、不断地告饶着,菩萨很慈祥地看着她说道:“错了就要受罚,在仙界更不能逃过这个规律,你去吧。”
她的眼泪不断流出,滚落在地上成了珍珠。
她突然就惊醒了,梦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她低头看向颈间的那颗大珠,娘亲说她这颗珠子是胎里带来的,她从来都当娘亲在开玩笑,现在她有点相信了。
于是坐在窗前愣神,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白叶锦在窗前愣神的当口,楚离陌也坐在窗前,只不过他的头脑在飞快地运转着。保长的那句话隐隐约约地表露了一个意思,就是这个镇子上的女人走了很多,那么是死了还是逃了还是背什么逼迫的离开了?
并且这个事情似乎也与那客栈老板脱不了干系,他回忆保长与他谈话时的所有表情,他愈加敢断言,这个客栈老板之前在镇子上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人物,甚至他手里还握有保长的把柄,所以保长才会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么,是什么事情可以拿住保长的要害?无非就是财、色二字。
他的脑海中突然又闪现出有一次清晨,师父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背书的时候,嘴里面叨叨着:“还睡,还睡!这都什么时辰了,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起来!”
他突然惊醒了一样,是啊!一个客栈,迎来送往的,必定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而要想吸引顾客,除了饮食、起居外,最要命的就是美色了。想必这客栈老板身上除了这些鬼魂的债以外,一定背了不少的情债啊。
他即刻起身前往那秀楼,楚离陌本身就清秀斯文,加上这多年来的行持,此刻一款月白色的长衫就让他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清朗、疏淡的气息,引得妈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楚离陌很意外地点了秀楼最老的一个姑娘来陪着喝茶。让满楼的姑娘都窃窃私语。
楚离陌很温和地给了那姑娘一颗珠子,那姑娘也是见多识广的人,起身恭敬地谢过后直接说到:“先生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点了奴家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还带了珠子来。”楚离陌很诧异她的坦白,微笑说道:“不知道姑娘可知道那客栈里的故事。”
这话语很低沉,却让那姑娘脸色变得惨白,急忙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楚离陌又柔声道:“我是因为要帮助那些已经死去的冤魂才来请教姑娘的,还望姑娘能说之一二。”那姑娘喝了口茶后,手中不断搅动那帕子,看起来十分犹豫。
楚离陌沉静地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那姑娘最终低声道:“我才来秀楼的时候也才五岁,听姐妹们说有个姐姐还未开脸,爱上了一个少爷,好像那少爷也答应要赎了姐姐的。后来就听说姐姐自尽了。有一次那少爷来秀楼,姐妹们指给我看了,说是他家里有好多买卖,还有家客栈的。”
楚离陌低声道:“快唱个曲子,有人过来了。”那姑娘忙拿起琴来,一曲“醉玲珑”便悠扬而出,果然是妈妈带了一个人从门前慢慢走了过去。楚离陌看到门前有一团阴气飘过。
楚离陌没等曲子终了,对着姑娘点了点头,起身轻轻离开了。回到客栈,夜色已深,白叶锦在房间里等着他,他们悄悄穿过墙壁来到老板的卧室里。
因为早有准备,当他们刚穿过墙壁,就看到那老板在床上挣扎着,浓重的阴云已经压到了房顶上,整个房间里婴灵和吊死鬼等鬼魂都在等着那老板咽气。楚离陌飞快地扫了白叶锦一眼,白叶锦此刻在心里面念动:“彼心恒不住,无量难思议。”
正在恶狠狠地盯着老板的鬼魂突然就住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