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邦媛捧着竹简,许久了也不见发出声响,可见心思并未在阅隶之上,身旁的巧妹哪里不知,却是带着几分喜悦道:“皇上对公主的恩宠,如今这宫里谁人不知?”
巧妹自然是开心的,公主越受皇上宠爱,对公子邦彦成就大业自然越有帮助。
谢邦媛的声色却显然极是冷淡,“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让她稍感欣慰的是新帝并未碰她,虽每日夜宿翊坤宫,却是和衣而眠。
她既然选择了入宫,自然也知道要委身于新帝,不过到底心底对此还是存在抵触,这点她怎么也变更不得,所幸新帝似乎想要先夺她心。
思及此,谢邦媛眉角不禁勾起一分嘲讽之色,而想到公子鸿泽,那如画般的眉眼不由勾拢了落寞。
她和他有几日未曾碰面了,他可寻到了新的可人儿,谢邦媛眉眼又冷了下来,他心里只有罗晋夫人,枉她也曾傻了真的心动过一许,幸好如今大概陷的也不算太深,不然该有多可笑!
巧妹也跟着叹气,她跟在公主身边也有段时日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怎么会看不出公子鸿泽在公主心中是何种存在。
只是――
巧妹面上滑过一丝冷漠和无奈,为了公子邦彦成就大业,什么都是值得牺牲的。
而椒房殿中,皇后本来笑盈盈的面孔因着面前男人方才说的话顿时笑意全无,“原来皇上来臣妾这是为了美人,臣妾也是愚蠢,还以为皇上真的只是来看臣妾的。”
皇后华妆下的面孔却是滑过一抹哀色,众人只艳羡她执掌风印的雍容华贵,谁又知道她盼得不过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良人罢了。
新帝看着一下憔悴许多的皇后,心头冒出一丝愧意,这究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二人少年夫妻,走到今日又哪会没有一点感情。
而想到那张绝色得让世间万物都失去原本的颜色的面容,他不由硬下心肠,“你身为皇后,朕该给你的尊荣可曾少过?朕给你脸面,后宫之事皆由你做主,就算是你处死的那几个妃嫔,朕也从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皇后的红唇抿过一分笑意,凄美而哀凉,皇上话中浓浓的威胁之意她又岂会听不出。
为了那个前朝公主,皇上便能够不顾夫妻情分,“皇上,臣妾大不敬地想问您一个问题,问了后,皇上想责罚臣妾,臣妾也认。”
新帝到底还是心软了,他一路攻上皇城时,皇后便一直为他管着家宅,让他能够安心打仗,从无后顾之忧,“问吧。”
皇后像是在回忆往昔,眼神露出一分茫然,又带着一分少有的娇羞“皇上可还记得我们成亲那日,皇上对臣妾许过的诺?”
新帝眉头一皱,“太久远了,朕现在天天被军国政事包围着,哪里还有功夫去想这些。”
皇后颔首,脸上的凄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极致之后的笑意。
他不记得,可她记得。
昔日她的红盖头被他挑起,他满眼欢喜地看着她,她却有些害怕,惶恐自己从今以后便从姑娘变夫人了。
他将那些闹洞房的人全部赶走,只抱着她,让她慢慢平复下来。
但她想到爹娘,双眼还是不由不住地垂泪,他怎么也止不住,他慌了,跟她许诺一定会好好待她,虽然不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这一辈子都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会被人取代。
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为她拿来。
婚后,他对她也的确体贴,什么都依着她,那时谁不说她嫁了一个好儿郎,就连她爹娘也是为自己挑了个好女婿而自豪。
所以他纳侍妾,抬姨娘,她也都为他一一安置好,从未去嫉恨,她那时想着,只要他还喜欢着她,她都可以不去计较。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府中美人一个赛一个的美,还是这宫里不断地进新人时,这一切就都变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夫妻间的礼待,给了她权势,的确也未曾亏待于她,但那其中再也不会有一分欢喜。
除了礼制中一定要来椒房殿的那几日,他过来,每次云雨却总是草草了事。
她方才的试探,她如何还能不明白,她的天现在只将她当作皇后。
“臣妾答应皇上不会动她,但后宫之中有几家背后是朝上的权臣,也向来是不把臣妾放于眼中的。”
新帝眉头深蹙,最后还是和缓下来,皇后治理后宫的本事他也是清楚几分的,后宫里也的确有几个是不守规矩了些,却也还没胆敢不将皇后放于眼里。
不过对于谢邦媛,她们怕是没有顾忌。
新帝两眼微眯,一股慵懒之气散开,“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自是要保后宫和谐,朕相信皇后,一定能够让后宫不起风波。”
皇后心间冷笑,皇上这是要让她去打压那些人,好给那个前朝公主腾出位子,若是以往,皇上想要的,她自然会努力为他做到。
只是他终究是让她心冷了,心凉了,她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利益多考虑,“皇上这是在难为臣妾。”
新帝笑意不减,“执掌着凤印,皇后日日处理后宫之事,难免身体疲乏,若是皇后觉得累了,可以让淑妃协助打理。”
皇后若说之前是连连失望,这下对新帝则是绝望,为了那个前朝公主,皇上今日已经威胁了她两次。
皇上这是告诉她,她若是不护着那棵金枝,她这皇后也没当下去的必要了。
“臣妾还真有些乏了,皇上不如去其他妹妹那让她们伺候着吧,至于皇上说的事,臣妾必定谨记。”
要是从前,皇上来椒房殿,她必定想尽一切法子留他过夜,但今日,她实在是没这个兴致。
新帝对皇后的不识相却是有些恼怒,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而甩袍离去。
而皇后则淡淡地看着新帝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俊逸的风姿,这是她曾经的天。
而以后,她自己便是自己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