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的死,或许最后遗憾的不止是死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对于萧禹鹤这个六十七岁的半百老人而言,他固执古板,得到的最深的惩罚,白发人送黑发人,幼女的苦熬半生,听的他老泪纵横,那个出生就身子弱的幼女,他也曾放在心窝子上疼过,是家里最娇宠的,或许娇宠的过了头,因此,才胆大妄为的逃婚后离家出走,又是未婚生子。
一封信,八张纸,旧泪未尽又沾新人泪,满纸写尽思亲不见亲,空留憾事赴黄泉,萧条半生落个心结,祈求来生还个夙愿,两全。
正厅默然无语,一声声抽泣在门外传来,引的厅内伤心人回魂,萧老庄主呵斥一句,“是哪个在门外。”
萧琪领着丫鬟进来,哭的泪眼婆娑,双肩颤抖,哽道,“小姑姑,小姑姑她…。。”哽噎的嗓子沙哑,伤心欲绝,逐雁山庄里最疼她的就是奶奶,爷爷不让奶奶出山庄,她常帮着奶奶传信给外面的小姑姑,又偷偷带信进来,和这个小姑姑的关系也因此变得亲昵。
她这真性情的一哭,又是哽噎的忍着哭声,到是让穆萧才注意起她来,这个表姐,听娘亲说过她们之间传信的小秘密,他也知道的,却没见过,只因为传信是后来的事,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耐烦陪娘傻傻站门口吃闭门羹了。
穆恒道,“怎么没见老夫人?”
萧老庄主面有赧色,萧威萧庄主忙道,“我娘她身子这几年不大好,不方便见客。”说完脸上一丝尴尬。
“哦?”可是穆萧应该最想见的就是这个外婆吧,这几天赶路,马车里听的最多的,就是穆萧提到这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明明他都没有见过,却念叨了一路。低沉的声音又道,“萧侧妃准备了很多礼物,都是给逐雁山庄的,虽说这个中缘由,波折离奇了些,但逝者已逝,穆萧如今也是要认祖归宗,如此一来便不能代萧侧妃承欢膝下,侍奉二老,”说完转头对着穆萧道,“你就代你娘给萧老庄主磕几个头吧。”
穆萧起身行两步,朝着萧禹鹤撩袍“噗通”一声跪下,“咚”三声,额头磕的微红,道,“外公,请您原谅我娘,娘她到死都放不下您和外婆,闭眼之前还自责她不孝。”
穆恒听着他往死磕的“咚”声,心头一怔,怪他磕的太较真,手指轻敲着桌子,脸上千年不变的默然,双目空洞的没情绪。
萧老庄主扶着穆萧说了些伤怀的话,祖孙两抱头哀伤,萧威站在他们一旁脸上丝丝欣慰,这结为何系的这么深,他最清楚,一个为了面子,一个倔的不吭声。一阵阵哀伤悲痛的巨浪打了上了,又被一声院子外的慌叫声给惊退了回去,只听一声声,“老夫人又不见了,老夫人…老夫人……。”外面的下人都慌张的呆站,偷看着正厅里,许是急的没了主张。
萧老庄主率先出去,萧威,穆萧,萧琪等人跟着出了正厅,只听萧老庄主喝斥一声,“都慌什么,还不快去找。”
然后院子里的下人都散开,惊动得萧威的夫人和长子萧翼也到正厅前的院子里,个个都是焦虑不安,院子里那叫一阵乱。正厅里面,穆恒依旧平静的端坐着,鹰卫威风凛凛的站一排。
半晌,院子外还没有听到找到老夫人的声音,穆恒心里琢磨着,不是病了吗?又不见了是何意?只是她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白发凌乱衣裳宽松老人,一把拉着手,唤着,“晴儿,晴儿,你终于回来啦,娘想死你了,”
鹰卫没动,一个没又任何危险的老人,他们相信他们的少帅处理的过来。
穆恒神色平淡,稍愣神就被那人拉着站起了身,她像个木偶反应不及被她揽腰抱的紧紧又听她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晴儿,娘的心肝,你可算回来了,娘想你,晴儿……。”穆恒的双手张开放在虚空,身子僵硬,那人的头埋在她的颈项,热泪沾湿她那雪白色墨竹花纹的袍子上。
这样病弱的白发老人,不知可禁得起她的一推。
接着院子里的人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都陆续进来,个个脸上有些赧颜,穆恒叹了口气道,“想必,这位就是萧老夫人了。”见他们点头,穆恒微微蹙眉,低沉嗓音,“老夫人这是?”她这是怎么了,是病了?是神志不清?还是疯了?
萧老夫人又唤她,“晴儿,你的肚子呢?”
萧老夫人抱着她的手依旧紧紧不撒开,抬头和蔼又惊讶的模样,穆恒抿了抿嘴唇,她没有肚子吗?她有啊?幸好萧夫人上前拉了拉老夫人,“娘,您看清楚,他不是萧晴,您看看?”
萧老夫人看了看穆恒的衣裳,又把白发的脑袋埋在穆恒颈项,“是我的晴儿,每次出去玩都是这身打扮,晴儿别怕,娘不告诉你爹你偷跑出去耍了。”萧老夫人又是一阵胡言乱语,什么不要怕,不告诉你爹,什么娘会护着你的。穆恒只求赶紧把人拉开。
穆萧上前站在老太太身边,拍着萧老夫人的肩头轻声道,“外婆,您还记的我吗?我是萧穆啊,是晴儿生的那个孩子,是您亲自接生的外孙?”
那老夫人痴傻的盯了他一半晌,突然焦急道“孩子,孩子。”情绪慢慢有些失控,又是惊慌又是害怕,拉着穆恒的胳膊要往厅外拖,道,“走,晴儿,跟娘走,娘带你藏起来,娘给你首饰换钱,咱不怕,肚子?”她又伸手摸了摸穆恒的肚子,“你的肚子呢?”
穆恒内心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说的是怀孕的肚子啊,这个她哪有?
萧老庄主一手抓住老夫人的手腕,道“还不快送你娘回房去。”
老夫人扭头看着萧老庄主的眼神有些着焦急,盯着穆恒,焦急道“晴儿不怕,娘会偷偷找你的,别怕你爹,有娘在,娘护着你,不怕,晴儿不怕。”便被萧夫人及丫鬟们拉走了。断断续续的传来那句,“晴儿别怕…娘在…晴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