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王扶着穆恒的头,防她突然醒来动着脖子扯到伤口,只是僵硬的扶着,他也不知道穆恒能不能醒过来,听着皇后一句一句的唤着,御王双目发红嘴唇干裂,神情疲累凄楚。穆恒这些年一直表现的那般独当一面的魄力,所以他即使知道京都城里有刺杀她的细作,也毫无做父亲的担心和作为。
他在心中不断的埋怨自己,甚至回想这些年,穆恒长成这个样子定不是灵雪希望的,她那么娇宠这个女儿,日日都要精心打扮着她,如今被他养成了个孤冷的小子,养成一把守护边境的利器,如他一般。
他愧对灵雪,愧对华灵,木愣的陷入深深的自责。
白玉则拿着新琢磨的药方出去,吩咐皇后的女官林夕去熬药。床上的人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向,不知是谁死撑着,一个药方一个药方的琢磨,将穆恒的一口气吊着两天两夜,或许是青宴殿内的人,谁都不肯放手让穆恒魂散吧。
许是皇后的声声呼唤,许是御王扶着她的头,穆恒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泪眼婆娑的皇后,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姨娘,我父王呢?”声音极轻伴着浅浅的呼吸声。
御王依旧扶着穆恒的脑袋,起身半弯着腰,脸上欣喜道,“我在这儿,父王在呢,华灵。”
“父王,父王,父王…”穆恒一声声的唤着御王,她刚刚在梦里见到娘亲了,和娘亲在御王府看梅花,看河里七彩斑斓的锦鲤,看佛缘寺里的桃花,看庙里熙熙攘攘的香客,看仁寿宫里的荷花,看小船划到水中央摘莲子,看御花园里菊花金黄。
她和娘亲过完冬又到春,迎来夏停在秋,这一年里她都没有见到父王,她问娘亲,“父王呢?”
娘亲说,“你父王他藏起来了,恒儿要去找他吗?”
她诧异,“父王为何要藏起来?”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玩躲猫猫呢。
娘亲浅浅笑意,似画中仙子临凡,看着她的眼神是心满意足。
她问娘亲,“娘亲不想父王吗?”
娘亲说,“想啊,恒儿去找你父王好不好?”
她愣愣点头要去找父王,走了几步心有不安的回头叮嘱娘亲,“娘亲不要走开,就在这儿等着恒儿。”
她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在黑夜了摸索了很久,黎明就是不来……
皇后握紧穆恒的手,听她一句一句唤着‘父王’轻声安抚道,“你父王在呢,你父王在这儿呢。”
穆恒看着御王眸子的焦急担心,又闭上了眼睛,皇后一声惊慌,冲着门外惊呼,“爹,爹,”见白玉急慌进来,又道,“华灵刚刚醒了,可是又睡着了,您快看看。”
白玉急忙又给穆恒把脉,凝重的眼里一松,“没事没事,醒了就好了,睡着了而已。”
听他一句‘醒了就好了,’听他一句‘睡着了而已,’御王和皇后眉眼才一松,揪着的心也松了松,这两天两夜虽然惊险万分,好在如今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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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又飘了一场鹅毛大雪,距离过年,还有四日,穆恒宫中养伤八日,沈熙自那次午后知道穆恒宫中命悬一线,在书房不眠不夜了两日,得知穆恒醒了,又惴惴不安了三日。
沈熙盯着桌上的平铺的那幅画,这是他答应穆恒七件事里的第一件,他拖拉了很久,这几日惶恐不安的闷在书房,也就提笔画了这幅画。
申时已过,外面的阳光微暖,他呆愣愣的盯着那画出神,“吱呀”一声,书房的门缓缓打开,小三子悄声进来,道,“主子,奴才刚刚打听到,郡主已经回御王府了。”
沈熙抬头,眼里诧异,“回府了?伤好了吗?”才醒了六日呢,不是说伤口凶险万分吗?
小三子道,“来报的小子说,郡主是自己下的马车,能下地了。”郡主真是厉害,要是旁的千金还不得在床上躺三个月呢。这么要命的伤,躺了六七日就下地溜达啦。
沈熙呼出一口长气,“能下地了?”许是没事了,心中念叨,华灵自醒来这几日,也没见着有人来找过他,看来那日醉酒的事,华灵是没有说。
沈熙觉得他这几日过的很揪心,总希望有人来找他,指责他,却迟迟没有人来。淡淡道,“她如今的性子变了,我却依旧活在过往。”之前对桃瑟是这样,对华灵也是这样,若是儿时,他稍微敲她的额头一下,她就能转身疼上一天,嚷的宫里人尽皆知,他则是被各种训斥。
小三子见沈熙愣神,轻声道,“主子,你不去御王府看看吗?”都一连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茶不思饭不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主子是害了相思呢?不过担心的那人是郡主,小三子知道他主子和郡主的关系,才没有想的复杂。
“她才刚回府,若是去了岂不是叨扰了她?”
“主子去送画啊?”自从画完就日日盯那画着发呆,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
沈熙点头,到是个好主意,伸手卷起画轴,吩咐小三子准备马车,要去御王府看穆恒。
车轮辘辘声起,厚厚的积雪压出深深的齿轮印,沈熙手里拿着画轴,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一份胆怯,沈熙觉得他见穆恒何曾有过这样的怯懦。
马车外一声“吁”,马车骤停,沈熙刚抬手要掀开车帘,便听见外面小三子低声惊呼,“主子,奴才看见郡主了。”
沈熙立马掀开车帘,顺着小三子的手指的方向,便看见穆恒依旧一身黑色锦衣,如受伤那夜一样,她其实极不合适穿黑色的,显得整个人萧条沧桑,冷傲孤清,令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念,那日梅林里一袭紫色就极好。
她今日没有骑马,也没有乘坐马车,孤冷的一个人走在雪地里,迈着极小的碎步,不如往日那样行如疾风。
小三子诧异道,“郡主这是去捥月楼啊?”不是听说郡主就是在捥月楼被刺伤的吗?还去?
沈熙跳下马车,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画递给了小三子,拿着白色的披衣在手上,往捥月楼而去,步子迈的微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