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自己换个角度想一想,若你是她你又当如何面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些事对她来说与雪上加霜有何区别?她又为何苦心叫人瞒着不让你知道、王爷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南冶卓听得呆住,曹慎逐渐爆发的情绪将他吼了个狗血淋头而他却无言以答。
他沉默着转过身去,单只的背影和那座坟墓一样孤独,他何曾想过她竟然经历过这么多苦楚,而他此时就算满心悔恨也没用了。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他手里的剑划落到地上,曹慎也丝毫没将那把两次指着自己的剑放在心上,只是他冲动过了头,若不是察觉到自己是在演戏,他说不定已经和南冶卓打起来了。
“王爷,最懂她的人不是你。”
暗沉的天空积聚起大片大片的乌云,不出多大的工夫便酝酿起蒙蒙细雨。
随着从远处不断靠近的雨伞,又两道身影慢慢来到了这坟前——文礼笙的到来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曹慎心里有些诧异,这里除了他没有外人知晓。
南冶卓寒澈的目光逐渐转移到那人身上,这一特殊人物的出现跟着积起了他心里的另一股情绪,几股情绪叠加在一起,只差爆发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没有你来的份儿!”
一句刺耳的话道出,那苏浩存便忍不住开了口:“六王爷,这附近不远处的那座茅草屋便是我家公子的,公子对这一片比你熟悉多了!”
“你说什么!”
南冶卓心里一惊,抬眸扫视远方时,果然在绵绵的阴雨中看到了一座小屋的廓影,被笼罩在雾雨之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曹慎,王妃都交代了什么。”
“她特地交代属下务必将她葬在此处,并且为她立碑,铭上她的‘陆青芷’三个字。”
“你如何确定这就是她要你埋葬的地方!”南冶卓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提上嗓门儿又嘶吼起来,心里的伤痛却跟着厉了数倍。
曹慎只如听了命令一样,不紧不慢回道:“王妃说过,她要的地方,二十丈开外能看到一座茅草屋,属下特地寻过,这附近的百丈之内都只有那一座茅草屋,不会有错的。”
南冶卓听到此处,一颗冰凉的心早已沉了下去。
他一直不知道她为何会葬身在这里,现在算是明白了,不过是因为文礼笙,她的心里一直都不曾忘掉他!
他不由地苦笑几声,这苦笑之中还带着自嘲,使他顿时像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失了方向。
雨淅淅沥沥下着,由方才的细雨转化成了粗大的雨点,耳畔逐渐布满冲刷大地的浑浊之声。
南冶卓拖曳着手里的长剑,在糜烂的泥地上划出长长的印子后忽然一把挑起,直直指向了眼前之人,那锋利的刀尖就要戳进血肉之中,站在原地的文礼笙面上却未起一丝波澜。
“六王爷,您不要伤害公子!”
“本王想杀的人,何时需要你来阻止。”他冷笑:“本王向来无情,在心爱的人面前,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
“六王爷!公子他至少是你的兄长!你与他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可千万别冲动啊!”苏浩存万分着急,只紧张他家公子的性命。
“兄弟?呵呵!本王的兄长只有三个,何时多出一个他来了!”
“王爷莫不要忘了、当年您的性命还是公子舍身救下的!”
这一说,南冶卓响彻天地的仿佛要吃了人,他愤愤地撤下了指在那人胸口的刀尖,再一次将剑甩到了地上,转过身去,阿昭随即跟上了那沉重的背影,逐渐远去了。
豆大的雨点早已将他们的衣裳淋得石湿透,曹慎漠地斜视哦了那二人一眼,接着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此后不过片刻的工夫,苏浩存将将拾起伞来为他家公子挡雨,眼前却见到刚刚离开的南冶卓二人又折了回来。
他扔掉了手里的剑,心里默念着那人的名字,朝着那白色的身影的便冲了上去,而他心里的愤怒与不甘则全部释放在了浑身的招数之中。
文礼笙也没闲着,一守一攻便与他打了起来。
两道身影就此开始了较量,过招之处记起了无数地雨水污泥点子,旁边站着的两人识相地缩到了开战范围地外边,这时候阿昭盯着那苏浩存多看了几眼,心里忽然也生出一股不爽。
听闻霜儿先前说中意苏浩存这样的,他心里的醋坛子酸了好久,眼下看见这人就站在自己跟前,他的拳脚早就痒痒了。
见苏浩存身上背着武器,他便大声叫道:“臭小子,敢不敢放下身上的武器,和小爷我打一架!”
苏浩存思考不及,见到阿昭已经掐上来了,忙卸下了身上背着的剑和他动起了手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南冶卓和文礼笙的较量终究打平,双双最后的招式都落在了对方的要害之处,却也因此停了手。
阿昭和苏浩存也没分出个高下来,跟随者各自主子的步伐都收了招。
南冶卓愤恨的目光凝视那人许久,接后还是默不啧声地离开了。
文礼笙看着那走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又转回身来朝向了身旁的坟墓,苏浩存撑伞上来,继续替他挡雨。
“属下看出来了,公子是故意让着六王爷的。”
“那你可曾看出来,他并未使出全身的功力,与我交手,他最多只用了六成。”文礼笙不悲不喜,平静地回了道。
“浩存惭愧,顾着和那小子交手,并不曾看出来。”
“且他每次都看似要攻击我的要害,却回回都在一定的距离前收手,为何会这样做,他心里都清楚。”
文礼笙也清楚,还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南冶卓才没对他下狠手,这是最令他感到欣慰的理由。
转将注意力投回到那座坟墓上,人人不禁再次沉默了。
苏浩存看了这坟墓几眼,欲言又止,纠结过后还是说道:“公子,陆姑娘不会真的就这样……被人谋害了吧。”
文礼笙没说话,摇头过后陷入沉思。
“前些天见陆姑娘还好好的,如今属下怎么都不相信她就这么没了。”
苏浩存打心底里泛起的不是难过,以他的猜测,他根本不会相信陆青芷已经死了。
“浩存,把剑给我。”
“公子要做什么?”问着,他已经把剑递交到了主子手里。
文礼笙拔掉了那厚沉的剑鞘,挥起长剑便落在了那竖直的墓碑上,几笔刻画下去,墓碑的留白之处便多了两个字——“爱妻”。
“公子……”苏浩存哑口无言,似懂非懂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爱妻陆青芷之墓。
他的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笑意,这是他对她有始无终的交代,也是他一直未曾道明的真心话:她始终是她心里的人。
陆青芷请求曹慎帮忙的第一件事:替她向世界宣布她的死亡,其实就是陆青芷本尊的逝世。陆青芷借居在她的躯体里以来,一直以她的身份活着,如今宣告这一消息,算是还原主一片宁静了。
她清楚地想过,此生即便她再也不会对文礼笙有任何情谊,但原主是文礼笙的,即便只立了个衣冠冢,选择葬在那小茅屋的附近也是原主最好的归宿。
长眠泉下与君伴,从此不做外来人。
这样的选择包含了她对原主的所有的愧疚和所有感谢,同时,她也决定借着死亡这样的途径让自己消失了,至少从越城这个地方消失。
至于要去哪里,她也想好了。
大雨仍旧冲刷着大地,陆青芷独自一人站在房檐下,看这雨势半分不减,心里隐隐透着一股不安,知道瞧见期盼的那道身影慢慢归来时,她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小姐要的东西,我全给拿来了。”
霜儿不顾身上淋得半湿,欢欢喜喜地奔进了屋,脸上洋溢着成事之后的喜悦,陆青芷看了看她带回来的东西,很是满意。
“没有被人发现吧?”
“没有,我小心谨慎得很,特地趁着敬王和阿昭他们出去了才进王府的,东西也只拿了小姐房里存着的,小姐的房间一直空着没人去,应该不会被人看出来。”
“那就好。”陆青芷捧着手里东西,又满意地完成了一件事:“有了这些珠宝首饰,咱们只需节省这点,过上个三年五载的不成问题!”
这些珠宝首饰都是敬王府的,原先陆青芷还在敬王府时,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如今身上的盘缠花的差不多,她也不好让霜儿再去动易真阁的银钱,想到她原先的房间里还有这些东西,她便让霜儿偷偷地取来利用了。
“小姐先前要我置买的东西也都买好了,全在这柜子里,只是……小姐你真的决定要走了么?”
霜儿站在那柜子前,陆青芷看她不停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鼻子一酸,觉着对不起这个姑娘……
“我都想好了,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待下去了。大隐隐于市,我这个自控能力差的人不适合待在这越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