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傅来了!”一公子哥儿从窗口探回了脑袋,全堂立马鸦雀无声,一个个坐得端正无比。
紧接着,一名男子走进门来,步态轻盈,是个年轻的少傅,估摸着二十开外的年纪,只见他拿目光扫视一圈,似乎看出了多余的东西。
陆青芷与满座的公子小姐一样,坐得端正,目视了南冶娇一眼,唇齿不动:“公主,这样真的的好么,我是不是不该来。”
南冶娇打包票:“无须担心。”
“行,有公主撑腰,那我便放宽心了。”
陆青芷心想也是,来此一游不必过分拘谨,于是厚着脸皮,淡定自若地坐在位子上。
那孙少傅许是见她眼生,又见是与霁云公主一齐的,多看两眼后便转移了目光,也未多说什么。
“诸位,今日早课大家依旧准时到了,为师感到高兴。一个月前,为师教给了诸位一个任务,现一月时间已到,为师要看看你们的进展。”
这话说完,满堂的人纷纷起身,离了座位。
“什么东东?”陆青芷一脸不解,好奇地问南冶娇:“公主,他们这是要干嘛去?”
南冶娇神秘地眨眨眼:“你随我来便知了。”
陆青芷满心期待着随他们去了,结果来到的,是一方田园。
园里不大整齐地排列着翠绿的苗苗,每棵苗苗下边儿都立着写有名字的牌子,陆青芷细细观察了几眼,这些好像是……稻秧秧。
“这些是什么?”
“这是孙少傅在一个月前教我们种下的,种子由我们亲手种,水也由我们亲手浇。每天两回,一次不落。……”
听南冶娇解释了长长一段,陆青芷才大概明白,孙少傅教一众贵族的小姐少爷播种洒水,无非是为了告诉他们,碗里的粮食是如何来的,且还要叫他们知道庄稼百姓的劳作不易。
“倒是个好方法……”陆青芷点点头,这孙少傅还挺会教书育人的。
只是尽管这样做了,也不过走个形式。光凭种一颗稻秧苗苗就想教这些贵族子女去体会民间疾苦,不切实际。
“孙少傅还说,等秋日一到,我们种下的这些种子就能变成果实了。”说这话时,仿佛充满了期待,陆青芷不知该回什么,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笑了笑。
一众人学生个自己的苗苗浇了水,接着便是满世界的叽叽喳喳,不是在比谁的秧苗长得高,就是在聊和苗苗有关的话题。
透过纷杂的细语,陆青芷恍惚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听说昨儿个失职的宫婢太监,全被皇上处死了。”
“那也是他们活该,不听皇后娘娘的话,怕死的下场理当如此。若非有个上来逞能的,指不准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
说到此处,那个小姐还转过头朝陆青芷这边看了看,六王妃和霁云公主的感情真真是好。这不,昨儿才舍命救了公主,今儿就被公主带来宫学堂了。
然而陆青芷的关注点并非这些。
令她感到吃惊的,是那些被处死的宫女太监,办事不力是一方面,可不听从皇后的命令又是怎个回事。
心下思索了片刻,陆青芷只先将此事留了个悬念。
抬首回过神来时,只见南冶娇不留心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幸亏有孙少傅及时扶住了她。
陆青芷精明的小眼神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南冶娇微微羞红的脸颊,以及方才二人对视的那两秒,好像擦出了什么不一样的火花。
又禁不住叹了声气,慕容珂怕是没戏了。
此时,那孙少傅一一见识了各位弟子亲手打理稻秧苗苗后,终将实现投向了陆青芷,瞧着这位新来的“弟子”,他总要认识认识。
“孙少傅,这位是六王妃,也是本公主的朋友。”
孙少傅点点头,简单行了个礼:“在下孙易君,是这宫学堂的少傅。”
“孙少傅不用客气,在外我是六王妃,但在这宫学堂里,您是师傅,我是学生,您为长辈,我为小辈。怎么着,也该小女子行个礼才是。”
陆青芷这番装得,自己都忍不住要自嘲。
听得这些,恰巧人群里又传来这样一句话:“岚儿,听闻六王妃是慕容家大小姐,不就是你的姐姐么,身为姐妹,怎没见你们说一句话?倒是霁云公主,与她更亲近了些。”
话下之意,也不是没理,众人听到这些,也纷纷为此而好奇了。
二十几道目光在陆青芷和慕容岚二人脸上打转,若不是听见有人说,他们还不知六王妃是慕容岚的姐姐呢。
这话问得有些尬,互为姐妹不说话的原因,除了不怎么熟络,便是关系不好了。但陆青芷并不介意,相反,倒是很好奇慕容岚会如何回答。
只见慕容岚面无起伏,从容回了道:“六王妃是公主请来的,既是贵客,岚儿何德何能,敢去攀霁云公主的话。”此话一出,众人听出了个大概。
陆青芷暗里哼哼两声,好一个厉害的慕容岚,不愧是读过书有脑子的,小小年纪就会话里有话了。
依她这番意思,显然是故意怪责陆青芷这个当姐姐的没先与她打招呼,好教大家认为,是陆青芷借着公主摆架子,当了王妃就不把妹妹放在眼里。
陆青芷与那三个大一些的妹妹都有过接触,多少了解她们是怎样的人,唯独没见识过这慕容岚。
慕容岚自小被送进宫学堂读书,陆青芷在慕容府的那段时间也很少见到她,她又是个不多话的,今日第一回与她交道,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个开门红。
陆青芷又细心忖度一番,慕容岚这幅态度,若非是个刻薄的,便是对自己有意见,基于还不够知晓她,便也没轻举妄动。
遂表示歉意,回道:“六妹这话说的是,姐姐今儿眼神不好,没瞧见六妹,为表歉意,改日请六妹到府上坐坐,咱姐妹二人好好说说心里话。”
话罢,还投去了一温柔可亲的笑。
慕容岚闭了嘴,竟没再回话了,陆青芷瞧她的神情,一时还瞧不出来她在想甚么。
“如此也好!”一道清脆的嗓音接着响起,正是南冶黎,那位性格活泼的邰王,听到陆青芷这些话,特也跟着来了兴趣。
“改日六王妃做东的时候,本王也要去皇六弟府上凑凑热闹,自上回越城一别,本王许久没和六王妃打过交道了,想来这宫中能陪本王玩儿的,竟没一个比六王妃有趣的。”
陆青芷一听,心里自然畅快,每回一听南冶黎与自己说话,尽是夸赞之意,合着他就是自己的小迷弟。
“好,随时恭候!”
午时,离了宫学堂,陆青芷回到住处。
仍没见到南冶卓的身影,屋外只有阿洁和春儿两个宫婢,是太后派来服侍她的。
“敬王可曾回来过?”
“回禀六王妃,早上王妃出门后,敬王回来过,没见到王妃的人,便又走了。”
“可又说他去了哪里?”
二人摇头不知,然而不过片刻的工夫,南冶卓忽然回来了,一进到屋里,阿洁和春儿便自觉退了下去。
南冶卓背手关上门,脸色不大好看。
“你一大早去了哪里,没本王的准许你竟敢乱跑?”
这质问的语气,陆青芷还没反应过来,他作何这幅态度,凭什么?
“不好意思,我并未乱跑,倒是你,一早醒来不见了影儿的人是敬王你吧,你有你的事,我为何不能有我的事儿呢,做人不要太霸道哦——”
说着,陆青芷边伸了食指戳戳他,表示指责。
然后南冶卓一个秒速,将她的小拳头捏在了手心里,语态认真地说道:“本王要去何处,都是办正事儿。至于你,这宫里你不熟,你说都不说一声就到处乱跑,可知会遇到什么意外之事,又可知道本王有多担心?”
就像昨日那样,陆青芷自己都没什么本事,还干起见义勇为的事儿来了,最后旱鸭子落了水,还不是叫他担心。
陆青芷赶忙抽回了手。
南冶卓话说得这般走心,面色又十分正经,使她很不习惯。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想招惹什么花花草草都可以,只有她陆青芷不行,她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她也只想过夫唱妇随的小日子。
而非和这些生在帝王之家、注定要妻妾无数房的人扯上关系。
想到这些,自然是岔开了话题。
“敬王,我有话问你。”
“说罢。”南冶卓两手别在身后,又道:“本王对你,早就坦诚相待了,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昨天发生意外后,听说处死了不少宫婢和太监,此事是真的么?”
“你既已在宫中听到了,自然不会有假。”
陆青芷心里一紧,方知竟是真的。
“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陆青芷噎住了没说,南冶卓又接着回了她。
“身为宫婢太监,职责所在,失了职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也是受害者,都这个时候了,陆青芷,你不会心疼几个宫女和太监的性命吧?”
南冶卓脸上闪过惊讶,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