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带他们来讨钱,却没想他们非得做强盗。只有他知道那是个姑娘而不是个公子,他看不得那一双双脏手去作践她。
“香圆——”
“少爷——”
好在阿虫手上有点力气,几下一打便推开了那几个小乞丐,南冶娇得以从地上爬起,被香圆扶到了一边。
从头到脚帮她掸掸拍拍,还好无甚大碍,舒了口气正想离开,转眼一瞧那群小孩儿,情况又有了反转。
阿虫方才趁他们不备打出去的,统统都被还回来了。
一小乞丐捂着自己的嘴巴子,恶狠狠道:“阿虫你胆子肥了,竟然打咱们自己人!”
阿虫不以为意,愤愤回他:“你们才过分!我带你们来讨钱的,不是带你们来抢钱的,你们这样做,与强盗有何差别!”
那黑脸小孩儿一听,转脸便笑了:“当初是你自己说偷了人家钱袋子还得赏的,现在倒装起好人,说我们是强盗了,真是可笑!”
彼时南冶娇听到此话,才记起了上次那偷钱袋子的小孩儿,只是没想到,竟就是这叫阿虫的。
阿虫没理会他们,自顾维持自己的理儿,一边心下悔意不断,不该说那样的大话,也不该带他们来讨什么钱。
可事已至此,那些小乞丐是不肯罢休的,抱了很大的希望,银子没讨到,抢也没抢成,合起伙儿来便将那阿虫摁在地上一顿打。
看得南冶娇眼角抽动,心有不忍,想上去帮忙却又没勇气。只当这些小孩儿是蛮野不讲理的。
须臾过后,其余小乞丐打完人便走了,只剩阿虫一人伏在蜷在地上,吃力地爬了起来。
全身上下青的紫的、破皮流血的伤痕也不少,因他本就穿得破破烂烂,看上去也不过多了几分狼狈罢了。
南冶娇没被香圆拉住,还是走上前去了,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随手掏出一只帕子来,递到了他跟前。
阿虫颤抖着伸出了手,犹豫片刻还是缩了回去。
“对不起,我会弄脏你的帕子。”
南冶娇蹙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一只帕子而已,脏了可以再洗,再不然,我不要了送你也行。”
阿虫还是没要,忽抬了头来,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跃于南冶娇面前,而他的目光,则落在南冶娇那好看的面容上。
“对不起,我不该带他们来,原本只是看你善良大方,指望你能赏他们几个铜子儿吃饭,却没想到他们……”
一听这话,南冶娇不由噎住了。
想到方才那番情景,心里怯意还未褪去,深宫里长大的她也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头回见识自然心慌得不行。
可她却对这小孩儿怪罪不起来。
或是出于怜悯,又或者能理解他们,且他与别的小乞丐都不同,纯净而深邃的眼眸下,也绝不会有一颗肮脏的心。
彼时香圆已无耐心瞧下去,边望了一眼四周,边催促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客栈吧。”
南冶娇收回神儿来,又从钱袋子里掏了几两白银,连着手中的帕子一起,包好了递到阿虫手上。
“你伤得也不轻,拿着这些钱去看看大夫吧。还有,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了,倘若再有下次,我会收回我说的话。”
话罢,便和香圆走了。
阿虫翘首望了许久,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回过头来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和银钱,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滋味。
方才将这些交到他手里时,她竟然握了他的脏手,丝毫没避讳,也丝毫没嫌他脏。
这头敬王府里,陆青芷几次逃跑失败后,仍旧没有气馁。
然而她想做的事,没人阻挡得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墙脚,还是那堵墙,这天阳光正好,趁南冶卓午睡的工夫,她又来尝试了,穿得还是南冶卓送的那套男装。
乔装打扮一下行事才方便。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任他南冶卓怎也不会料到,她会执着于一堵墙。
于是在霜儿的帮助下,陆青芷已成功爬上了墙头。
待霜儿观察好外边儿的情况后,又在地上做好了铺垫,陆青芷便成功翻墙出去了。
“耶!”
外边儿的空气都是香的。
“事不宜迟,霜儿,为防止南冶卓的人追出来,咱们赶紧溜吧。”
话罢,二人脚底有如踩了风火轮,“嗖”得一下便开溜了。然而……
然而刚巧到了一拐弯口,没刹稳,和一迎面而来的人撞了,还是个小青年,生得十分俊俏。
二人捂着脑门儿定下神儿时,竟异口同声地比了个“嘘”的姿势。
这默契,不得了。
陆青芷一眼看穿,不禁低声笑道:“你是个姑娘吧?”
南冶娇低首看了一眼,忙又昂首挺胸,也悄声回道:“你不也是个姑娘么?”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陆青芷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人跟自己真有缘分。
此时香圆忽然从不远处溜来,气喘吁吁:“不好了不好了!公子,那些人找到这里来了,咱们快走吧。”
陆青芷会意,好像估摸到了她们的处境,遂望了望不远处,问:“有人追赶你们?”
南冶娇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有几个坏蛋,我和香圆被他们盯上了!”
陆青芷一听如此,打抱不平的心蠢蠢欲动,瞧这两个小姑娘也不想坏人,索性先将自己的事情放一放,帮她们一回吧。
这样吧,你们随我来——
对于越城,陆青芷虽不怎熟悉,但好在她不是个路痴,但凡自己走过的路,她都是记得的。
“盯上你们的是何人?”
“是……是……”南冶娇一时紧张,说不明白,此时几人刚好走到敬王府外的南边儿,竟有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望着题有“敬王府”仨字儿的大牌匾,南冶娇似若有所思。
陆青芷本想带她们到敬王府避一避,可转念一想,由于不完全信任,便又起了犹豫之心。
忖度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盯上你们的是什么人?”陆青芷眼里闪过机智,又接着道:“至少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人在追你们,我才有法子带你们找藏身之地啊。”
南冶娇纠结不已,虽不想轻易暴露自己身份,眼下只为了不想回宫,还是诚实说了:“其实我是从宫里跑出来的,现在宫里派了人在到处找我,我若被他们找到,就死定了。”
“宫里出来的?”
陆青芷一听,心里疑虑不觉更多了。从宫里逃出来的女子,一般无非就那几种,要么宫女宫婢,要么是皇帝的女人、妃子之类的,要么,便是皇上的女儿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即便要帮别人,也得看看该不该帮,否则,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这小姑娘是公主还好说,倘若是妃子或宫女,逃出宫可是死罪,陆青芷想知道她的身份,一试便知。
“走吧,我带你们到敬王府躲一躲。”
南冶娇眼里放光,心下想着,这样也可以。反正敬王是她哥哥,跟哥哥说几句好话就不用被送回宫了。
可惜的是陆青芷,此时她眼皮儿一垂,方才爬墙都白爬了。
且这一回去,南冶卓也已知道她偷偷溜出去的事儿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陆青芷的罪,南冶卓便被跟前之人看得眼睛一亮。
南冶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开口,唤了一声:“六皇兄!”
陆青芷同时被惊到,嘴巴张得没了原本的形儿,这丫头果然是公主。别的不谈,气场在那儿摆着呢。
“嘿!”南冶卓还挺惊喜,乐着回道:“爷就说怎看着这么眼熟!你胆子不小,敢偷偷跑出宫来了,爷明儿就叫太后把你抓回去。”
此话一出,南冶娇和香圆双双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呀!
“六皇兄怎能这样呢!我好不容易溜出来一趟,你若坑我,以后再不认你这个哥哥!”
南冶娇狠话一放,脾气也大得很。
都知他们兄妹二人是开玩笑的,见南冶卓颇有意味地一笑,陆青芷自然明白了。
彼时说了半天的话,南冶卓才管到一旁的陆青芷,见陆青芷打了个哈欠,很没兴致。
又见她们二人同都女扮男装,不免又开口讽刺道:“敢情你们都是约好的,穿成这幅样子,还想去梨香院不成。”
陆青芷又没趣地打了个哈欠,眼里飘着被动的泪花儿。
倒是南冶娇,一听梨香院这个词儿,觉着很新鲜:“六皇兄,梨香院是什么地方?”
“是你六皇兄最爱去的地方,只有男子才进得去。”陆青芷很恰时地替南冶卓回答了。
“喔……”南冶娇秒懂。
她虽不怎么谙世事,但有脑子,有些东西一点就懂。
扯了一堆,南冶娇聊无所趣时,再一瞧旁边的陆青芷,也才意识到了她的身份:“既这是六皇兄的府邸,那你便是……”
“娇娇,她便是爷的六王妃。”南冶卓摇着扇子,也笑道。
而听到此话的南冶娇,别提有多激动了,随即兴奋抓起陆青芷的双手,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你便是六王妃啊,果真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