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风沙骤起，烈马飞奔。
二十二匹战马，一股脑冲向边界。
师云清兜帽早就被风吹落，青丝夹白在风中扬起，一连十二天快马加鞭，她脸上血色尽数退去，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麻。
“吁——”
赵无临一扯缰绳，马蹄在周围打转，苍茫四顾，是一片荒野乱石。
“主子，他们追上来了。”侍卫环顾四周，头冒冷汗，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战王居然会如此锲而不舍，竟是舍弃皇城，亲自追寻。
他们现在正在全力赶往边境，可是后面战王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不管不顾。
赵无临看了师云清一眼，苦笑一声，师云清的可怕，不仅仅是在于她本身的聪明才智，更在于卫玄对她的重视。
这已经是赵无临第二次领会到了。
可惜的是，第一次他并未在意，甚至为此洋洋自得。
他环顾周围环境，心中有了计较，询问身边侍卫：“还有多少黑粉？”
侍卫掏出两包，“就只有这些了。”
他们当初炸了战王府，最后余下的这些，并不多了。
“足够了。”赵无临将东西拢在一起，“藏好，到时候，他们来，咱们就炸，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此次蜀国之行，他算是血本无归，暴露了多年的探子不说，这一次若是不能逃出去，那便是就要搭在这里了，到时候，他用尽手段夺得的皇位，也是便宜了深宫中那些小兔崽子。
说不定他老子都会拍手叫好，这么个狼子野心的儿子终于死了。
地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他给侍卫打了个手势，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阵颤动之中，引线被点燃，两包炸药被扔了出去。
轰！
嘭嘭嘭！
乱石纷飞，马儿嘶鸣，赵无临拔剑便冲了出去。
兵戈相撞的声音，没有嘶鸣声音，师云清脸色苍白地躺在乱石堆之后，看着自己的双手，忽而提起青秀剑就冲入了战场。
只那一眼，她便看见了同赵无临拼搏的卫玄，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血痕，然而师云清的心却忽然放了下来。
她挥剑将一人斩落下马，听到赵无临大呵一声：“云清，帮我！”
手握长剑的卫玄，面容冷酷，视线不经意扫过师云清，眼神之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师云清心中一阵，旋即提剑便冲了进去，她的剑术并不行，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似乎就只有体内的内力，似乎绵绵不绝一般。
她曾经以为，这身内力就是为了杀卫玄所用。
青秀剑和卫玄的剑擦出一阵火花，赵无临趁机从侧方攻过来。
赵无临的剑术很好，能够和卫玄打成平手，再加上有师云清在身侧，便是如虎添翼，隐隐有占上风之势。
“为何？”
“你告诉我为何？”
卫玄紧紧盯着师云清的眼睛，每挥出一剑，便会问她一句，他双目隐隐泛红，像是猛兽一样盯紧了师云清，想要抓住她，捕猎她，撕碎她。
为何要背叛他？
为何要一次次地跟赵无临走？
几百里地，他一路追随，不过就是为了这一个答案。
师云清往后蹭蹭蹭地退了几步，脑袋一阵泛疼，“没有为何，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云清，杀了他，杀了卫玄，只要杀了卫玄，你就解脱了。”
谁，谁在给她说话？
到底是谁在她的脑海之中说话？
“杀了卫玄，杀了卫玄……”
“啊！”她捂着脑袋尖叫一声，双目泛红地冲上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模样。
卫玄捏紧了手中的长剑，缓缓抬起。
师云清却忽然转身，青秀剑对着赵无临甩去，一把捏住卫玄的长剑，带着他狠狠一转，一只利箭射入她的后背。
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却忽然笑了，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卫玄，抱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些不该有的仇恨，终归是随风消散了。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当的一声落下，卫玄小心翼翼地抱起师云清，颤抖着声音喊道：“云清……”
赵无临摸着脸上的伤口，大呵一声：“走！”
帝初年，赵国皇子赵无临冲出重围，回到赵国，继承皇位。
蜀国战王卫玄，带着王妃回到皇城。
师云清回来了，对于归元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在见与不见这个选择上，他却是犹豫了。
他还未制作出千绝毒的解药。
长明殿深思许久，长大了的小和尚拿了个木雕问他：“主持，这个女施主的木雕，虫子都会蛀了，咱们要不要换个地儿啊？”
女施主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小和尚擦了好几年，还是没防住虫子，心疼得不得了。
归元看着那木雕，先是一愣，随后道：“换个地儿吧。”
他终归还是选择了去战王府。
然而一踏进门，他就感觉到了战王府之中的气氛不对劲。
沉寂的，死一般的寂静。
归元往里面走，便听到一阵怒骂。
“卫玄，你说了照顾我姐姐，就是这么照顾我姐姐的，成亲那天，你许诺她什么，你说要好好保护她，可是你没有，你害得她如此受伤，你不配照顾她，你不配。”师暄眼睛又红又肿，被华泽圈在怀中，大声责骂。
卫玄并不应答，只是守在师云清的床前，听到宋濂师叔的话宛若雷劈。
中了千绝毒。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云清会中千绝毒？
他想到自己身上的毒，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当初你回来，我姐姐为了你以身饲蛊，祁连山脉，她只身引狼，瞎了眼睛，现在，现在她醒不过来了，卫玄，老子杀了你。”师暄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
院子里，宋濂师叔面色颓废地坐在一边，师红叶捏紧了手中的血月刀，眼中血红一片。
姐姐！
她好想杀了卫玄，可是他的命，是姐姐拿命换来的，她不能，不能这么做。
师夫人和芳菲早就哭成了一片，芳菲闪身到卫玄的身边，啪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归元在门口愣了有一会儿，随后慢慢地踏进屋中，“贫僧来晚了。”
他的的面容很平静，古井无波的眼神有些让人胆寒。
卫玄一动不动地坐在师云清的床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脑子里很乱，像是一团浆糊。
当初她的背叛让他极为愤怒，甚至拔剑相向。
然而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却更为慌乱。
“千绝毒，千绝毒……”他口中念念有词，忽然站起身，“对了，玲珑岁，玲珑岁可解千绝毒，来人，去……”
“无用的。”归元淡淡到。
若是玲珑岁有用，他就是寻遍天涯海角，也会再找出一株。
可是师云清，本就已经吃了半株了。
师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希冀地看向归元：“大师，您有办法，您有办法是不是，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云清，您救救她吧。”
一屋子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归元的身上，他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任谁都知道，鬼手归元主持，有气死回生只能。
然而师夫人却忘了，当初归元救不了师渊，如今，也救不了师云清。
他数着佛珠摇头：“当初杏林之中内乱，云清受伤，用了半根玲珑岁，后王爷受伤，亦是用了半根玲珑岁，至此，杏林中再无玲珑岁，况且，就算有再多的玲珑岁，对她都无用……至于王爷您体内的毒，您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大……大师，您什么意思？”
“归元！”师红叶拧眉看向归元，难不成归元想要违背对姐姐的承诺吗？
归元对她摇摇头，云清都成这样了，还需要什么承诺，卫玄，必须知道这件事。
“千绝毒本无解药，然而当初云清为了解你身上的毒，便以血还血……以命换命。”
卫玄向后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师云清。
他牙关紧咬，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忽然跪倒在地上，仰天怒吼：“啊——”
宋濂眼疾手快地在他身上扎了一针，看着他晕了过去，才感叹到，幸好，要是再慢一点，蜀国的战王，就要疯了。
归元看着卫玄昏迷，转身离开，盘腿在院子中坐下，拿出木鱼，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一连七天七夜，未曾停歇。
帝初年，一直守在杏林之中的三长老，在知道徒儿中了千绝毒昏迷不醒之后，破除了几十年来不出杏林的规矩，亲自下山送了一颗珠子，放在徒儿的嘴里。
至此，王妃一直长睡不醒。
同年，小将军师暄听闻赵国有一振国之宝，可护住心脉，对赵国进行了绞杀，赵国新皇无奈之下，将镇国之宝交出。
战神名头，由卫玄的身上，移到了小将军师暄的身上。
帝一年。
战王卫玄正式登基，受百官朝拜，得礼部加冕，穿龙袍，戴冠玉，走过皇宫一千二十六道长阶之时，怀中抱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穿红色凤袍，发丝黑白参半，昏睡不醒。
战王卫玄，登基为帝，封号灵武。
王妃师云清，同年封后，与帝共享蜀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