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建设才能保证全局牢靠。
师云清将昨日在城门的事情娓娓道来,言语犀利,由小见大的,指出了一系列的隐患问题。
卫玄明显听进去了她的建议,所以随之拧紧了眉头,直到她停止了自己的阐述,才点头认同说:“这件事我会好好地查下去的。”
昨天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几个士兵也领了罚,至于其他的,他确实是忽视了。
他对军队的要求一直比较严格,久而久之的,这个军队也给他一种比较严格的印象,所以他就放松了对军队的管理。
现在看来,是该整顿一下了。
师暄不远不近的跟着,也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嘴巴一撇:“还用得着好好查吗,早就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早就说过了,军队里面出现了问题,偏生没人信他的。
到底是战王的军队,他的威信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语气里带了浓浓的怨气,师云清眯着眼回去瞧他,淡然反问:“既然知道了怎么不去处理?”
她倒是能猜出师暄的几分心思。
但是,知道就不代表会赞同。
师暄被问得一愣,随后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没有人信我的呗。”
“没人信你,怎么不去找证据?”师云清继续问。
在卫玄的军队里,师暄是个从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是散官,实权也少,但是只要一个机会,就能提拔上去。
比如说这一次。
偏生师暄估计是所有的才能都用在了打仗上,其他的事情那是一点儿都拎不清楚,白瞎了卫玄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上。
这儿也没有外人,师云清说话也是相当的不客气:“你若是能动动脑子,找出证据,肃清军队,又怎么会没有人信你,师暄,信任不是白来的,总得自己去挣。”
这两年把这小子放出了,心倒是跟脱了缰的野马,可惜方向却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顾及到这小子的自尊心,师云清的话语点到为止。
然而师暄还是愣在了原地。
他其实很少被教训。
他脚步停下来之后,就停在原地没有动过,有点迷糊,又有点顿悟。
宋雨薇看他呆愣在原地的样子,还以为他受到了打击,几番纠结之后才出言安慰:“师暄啊,师姐她人是严厉了点,不过……”
“其实并没有说错。”师暄一语道出了她未完结的话。
宋雨薇嬉笑道:“你知道就好。”
师暄摸着下巴翻了个白眼。
他又不是女人,一点的训斥都受不得。
虽然他还是不大明白姐姐这么说的用途,但是既然不知道,不如就先去做一做。
想到就干,他本来打算跟上的脚步一转,往军营去了。
走在前面的卫玄倒是有几分诧异,他眉头一挑,带着几分好奇:“你今日怎么舍得对他下重言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妻子对于这个弟弟的看重。
简直就是当眼珠子护着,对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
师云清淡淡道:“总要有个人指导他走正确的路,你在军营之中,也不用太护着着他了。”
卫玄应了一声,想着自己该怎么锻炼师暄,不能太重了,也不能太轻了,他随口赞了句:“他在军事方面很有天赋。”
这话倒也不违心,当初在进攻西域的时候,师暄靠着灵敏的感知力,避免了很多的危险,甚至还打了胜仗。
他所欠缺的就是领导能力了。
师云清毫不意外,她揉了揉额角,想起那小子小时候也不是什么的本分的。
“小时候就经常上房揭瓦,当着孩子王。”说着她嘴角就带起了笑意,“那些诗词歌赋什么都不会,把三十六计用在打架上倒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说着,示意卫玄放自己下来,自己穿好鞋,在地上走了两圈,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后遗症。
应该是好完了。
能够看见的滋味不错。
卫玄悄悄呼出一口气,为她提着的心也悄悄放下:“要不要先休息?”
到底是中了毒,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他暗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再去问问宋濂。
师云清却摇摇头,想起了另一件事,问他:“万元安在哪里,他好歹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我也应该去谢谢他。”
同时,她也很担忧他身上的毒。
卫玄早上才从万元安那里过来,想起今天早上对方说的话,他就不想两人有什么接触。
不过仅仅是一个念头的功夫,他说:“在军医院子里,我带你去。”
“好。”
两人是并肩走着,卫玄充当着引路的作用,军医的院子隔这边也不远,两人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万元安倚在躺椅里喝茶。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颇为惬意地喝了口茶之后,忽然听见了声响,转头就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云清?
他没看错?
一口茶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他才咕咚一口吞下去。
“你们先谈。”卫玄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万元安,随后走出院子关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周围忽而起了一阵风,扬起了些许的海棠花瓣,少许的落到了中间的鱼缸里面,师云清慢吞吞地走过去,轻轻地捡起水里面的花瓣扔在土里:“军医允许你喝茶了?”
她这动作让万元安看得一愣一愣的。
万元安看着她不再黯淡的眼睛,由内而外地体现出一股愉悦:“你的眼睛恢复了?”
“恢复了,就在今天,所以过来看看你。”她手指头忽然一紧,低头一看,一条鱼正衔着她的手往水下拖。
这鱼儿不过半个巴掌大,胆大稚嫩的样子就像是初生的牛犊。
师云清饶有兴趣提手,果不其然,那小鱼儿也跟着被拎到了半空中,尾巴甩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万元安没见着那鱼,眼睛紧盯着她的面庞,见她脸上溢出暖心的笑容,喉咙一紧:“恭喜你啊。”
果然,回到了卫玄的身边,她才会如此开心。
师云清将那鱼儿放在水里,看它调皮地甩着尾巴游走了,才笑道:“恭喜什么,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到不了宣城,指不定就死在哪个角落了。”
“对了,你这毒还是少喝点茶水,等会儿让小厮给你烧点开水,别一天到晚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是你这救命恩人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我这怕是要愧疚一辈子。”
她走到他的身边,顺手就收走了他手上的茶杯,连同还在灶上煮着的茶水一同倒在了水槽里。
随后她又走到井边,转着轴子在井里打了小半桶水,倒在了水壶中,放在了小灶上。
这种关怀的又带着距离的言语和动作,让万元安除了高兴,还有涩然和无奈。
止步于朋友。
止步于恩人。
他躺在椅子上,眼珠往师云清那边移动,嘴角扯了扯:“你就算是和我这样说,也掩盖不了我喜欢你的事实。”
师云清的手一顿,也是有几分无奈。
难不成是连朋友也不想做了?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苦恼。”万元安往炉子里夹了几节小炭,长叹了一声,“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要是想收回就收回,那这世界上就没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至少他,现在是收不回来了。
“你也不用把我当恩人,平常来看待就好,毕竟你知道,我就是对你存着那种心思,才去救你的。”
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万元安浑身一轻。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肆意和洒脱。
爱了就是爱了,哪来的那么多的纠结,与其掩饰,不如大大方方的表示出来。
他这么一条说,师云清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准备好了长篇大论来劝说,结果开头就被人给打败了。
她心情莫名有点复杂。
难得见到一个理比她直气比她壮口齿还比她伶俐的。
万元安看不惯她纠结不已的样子,笑着调侃:“怎么,看你这么纠结的样子,难不成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苦难,你喜欢上我了?还是舍不得了?”
师云清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什么时候变成我们家王爷,兴许我还对你有点兴趣。”
这夫妻的酸臭味。
万元安嫌弃地抽了抽嘴角,因为心中明镜儿似的清澈,所以也不失落,反倒是鼻孔朝天做不屑样儿。
两人谈开了,倒是更像是朋友了,不过后来从万元安那里得到“要回西域”的打算,她却是极为诧异。
“怎么会想到回去?”难不成西域又出什么事了?
这样想起来,她才恍然发现许久没有收到红叶的来信了。
万元安及时打断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担心:“你放心吧,你教出来的那个丫头,手段那是一个厉害,楼兰的那些老油条都在她的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只不过我手底下有些人心野了,我得回去处理处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有预感,这次的中毒事件,和楼兰月脱不了干系。
毕竟,他和云清都做了伪装,而知道他身份的,就只有楼兰月。
那女人,心也是个狠的。
“既然这样,那你小心行事。”师云清也不挽留,只是叮嘱到,“记得找军医和宋濂师叔多拿点药丸,顺便给红叶带点。”
“这后面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万元安忍不住反问,玩笑地抱怨,“你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求你了,万大少爷。”
万元安修养了几天之后,拎着包袱就潇潇洒洒地走了,走的那天他特地穿了一件华丽的紫色衣裳,衣摆宽大,微微松开的衣领又多了几分风流不羁。
师云清送他到十里长亭,他翻身上马,背对着师云清挥了挥手,像极了浪迹天涯的游子。
“咱们他日再会!”
师云清笑着回应:“他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