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清是在一片酸痛的感觉之中醒来的。
她伸手揉揉脑袋,脑海中忆起那些被翻红浪的场景,还未消散的红晕漫上脸颊脖颈耳朵。
昨晚,真是疯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在身边的位置摸了摸,被子还带着些许余温,想来卫玄也刚刚起床不久。
她眯着眼睛挡住阳光,昏昏沉沉的还想要再睡下。
卫玄恰巧走进来:“醒了?”
“嗯。”浓浓的一阵鼻音。
她的手往耳朵边移动了一点,不自然地掩饰住发红的耳朵。
头顶上传来一阵闷笑,在寂静的屋子里清晰可闻。
这屋子里就俩儿人,她闭着眼都知道是谁。
所以她恼羞成怒地睁眼,狠狠地瞪了那个发笑的罪魁祸首的人一眼。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眼是多么的万种风情。
微微泛红的眼角,带着昨晚上残留的情欲,卫玄端着粥的手臂一紧,勉强克制住了自己那些波涛汹涌的情谊。
“起来喝点粥再睡。”卫玄将她扶起来,粗糙的手指拿着瓷白的勺子。
师云清瞧见那些茧子还是新的,知道他这段时间忙得脱不了身,哑着嗓子问:“你今日怎么……”
“差不多都好了。”卫玄打断了她的话,眸子像一潭深泉,“所以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不准去书房。”
近乎命令的口吻,带着清晰可闻的担忧。
师云清无奈扶额。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的是,随之而来的惩罚居然是洞房。
淡淡地嗯了一声,她喝了两勺粥,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昨日华泽给我送了一封信,他不日就要到达宣城,你记得去把他接回来。”
“好。”
“我让宋师叔帮忙去培育水稻了,还有……”话音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卫玄浅尝辄止地啃了她一口,深吸了一口气,才面前故作淡定地拿起勺子继续舀粥:“这些事情,交给龙影去做就成,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现在宣城固若金汤,他也该好好来和自己的王妃算算账了。
师云清看见他的神色,暗道一声不妙,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腰:“我饱了,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腰也酸,我要休息。”
卫玄一双黑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眼瞧着师云清额角的冷汗都要顺流而下,才面前放过她。
不急,他们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卫玄果真是给足了师云清的休息时间,也顺带给他自己放了个假。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王府时候的悠闲日子。
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拉紧了弓弦。
风雨降至,远处的滚滚黑淘,即便是再灿烂的阳光也掩盖不住。
华泽是在第三天到的。
他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裹着一件破布道袍,拿着把破旧的羽扇,手上还拿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算天算地神算子!
活脱脱的一个神棍儿。
师云清当时正在同卫玄商议税收的事情,听见卫玄的心腹领了个人,心里面就猜到了是他。
只是看到的时候,还是没敢认。
“华泽?”她试探地询问。
华泽笑了笑,也没有揭开人皮面具,丢下那把破扇子,从破布袋子里掏出几张泛黄的纸:“皇帝派了李德来,他打前锋,而我驻守在泷水,到时候,我会为你们直接打开城门。”
他没有跟随他们一起离开,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得泷水。
卫玄那着图纸一看,里面详细地写着兵力部署,眉头一动,看得出很是满意。
有了这一份图纸,那李德根本不足为惧。
“对了,还有一事要告知你们。”华泽牛饮了一口茶水,颇为忌惮地到,“太子被废了。”
师云清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太子这几年的政绩算得上是好的,皇帝对他也很是满意,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废了太子才是。
难道他们离开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大事?
华泽道:“流言传是太子轻薄了宠妃赵贵妃,被皇帝发现之后,当场断了一只手臂,废了太子之位,闭门思过……不过,我倒是听说,那位赵贵妃和五皇子走得很近。”
这件事,聪明人脑袋过上几个弯,就知道不简单。
可偏偏皇帝当场斩了太子的手臂,寒了一干大臣的心。
“听说,太子太傅为太子求情,被皇帝狠狠地斥责了一番,一头撞在金銮殿的柱子上,差点就命丧当场。”
华泽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现在是三朝老臣都不放在眼里,随心所欲地来,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不可大意了。”师云清摇摇头,“皇帝现在就是个疯子,逮着谁咬谁。”
她是上了一次当的,这第二次,自然是不想再原地摔倒。
“太子这件事,怕是同卫舒安脱不了干系。”师云清捻了一块差点,直接把七皇子排除了,“卫临安这人看着是阴狠了点儿,其实没那个胆子,再者来说,太子废不废,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
一个因为同年阴影就能对她惧怕到现在的,卫舒安也算是头一份了。
见着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师云清淡淡一笑:“卫临安的右耳听不见。”
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有几个,比如说皇上,比如说皇后,再比如说她。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把柄在手,卫临安才对她避如蛇蝎。
毕竟,身有残疾的皇子,是不能继承大统的。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华泽摸着下巴,“就算是斗倒了兄弟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窝里反罢了。”
现在大敌当前,这些人还在深宫之中争斗,目光可见之浅显。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对了,怎么没见师暄?”他左右望了望。
“在军营里。”
师云清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大吼一声:“华泽。”
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平地一声雷,轰隆隆的响。
随后,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华泽的身上,将人砸得一个不稳。
华泽坐在石凳子上,一手撑住桌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回抱那人。
“华泽,你还知道回来啊。”师暄一巴掌拍在华泽的背上,满脸不高兴,“你知道小爷等你多久了吗?”
华泽满脸都是无奈,细看之下却是有些宠溺:“我这不是到了吗?”
“嘿嘿。”师暄笑了笑,抬起头对着师云清和卫玄喊了一声,“姐,姐夫。”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姐姐?”头一次被自家弟弟忽视,又瞧着两人相处的样子,师云清心中逐渐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两人是不是太腻歪了一点?
难不成这就是男人之间的相处?
她脑补了一下卫玄和士兵相处的画面,忽而打了个寒战,将那些个画面抛出脑外。
太恐怖了。
师暄挠着脑袋:“嘿嘿,那个,姐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和华泽就先离开了。”
他拖着华泽就要离开,华泽对于这种状况似乎是习以为常,对着师云清说了声“我们先走了”,随后紧随着师暄的脚步离开了。
两人的背影很匆忙,却也很亲昵。
师云清知道,他们当初在战场上打出了情谊,可是,情谊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心中不免浮出了更加怪异的感觉。
“在想什么?”卫玄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师云清摇摇头,看见卫玄宠溺的眼神时,灵光乍闪,手指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相处有些……”怪异。
她止住了话,心里不愿意用这两个字去形容自己的蠢弟弟。
卫玄将图纸收好,顺手抱着她往屋子走:“他们两人在军营之中是生死之交,当初互相为对方挡了不少的刀子,亲近也是正常的。”
师云清狐疑:“真的?”
“真的。”
然而这两个被卫玄定为正常兄弟情义的男子,在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之后,忽然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
师暄鼻子忽然动了动,他疑惑推开华泽,皱着眉问:“你身上什么味儿?”
刚才太兴奋,一时间没注意到,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发现,华泽身上的袍子堪比城外的乞丐。
应该,就是这上面的吧?
“什么味儿?”华泽愣了,他下意识地撩起袖袍嗅了嗅,尴尬一笑,“来的时候,故意找了个老道士换了件衣服,估计有几个月没洗了。”
师暄翻了个白眼,随意地坐在台阶上:“我说华泽,你这是来诚心膈应小爷呢?”
华泽咕哝了句小没良心的,提着袖子就往他的鼻子上压去:“既然都臭了,不如你陪我一起臭。”
“华泽,你大爷的。”师暄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抓他的袍子,“反正小爷今儿没沐浴,来就来,你还以为我怕你不成。”
两个青年在台阶上扭成一团,磕磕碰碰的,一路滚到了屋子里。
华泽将人压在身下,两人喘着粗气,忽然哈哈笑笑,一直到笑累了,华泽一个翻身,并躺在师暄的身边。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手肘挨着手肘。
他们的手慢慢十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