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卫玄胜了。
两人一同回了将军府,等到亲自替卫玄包扎好了伤口,正巧碰见师暄走进来。
宣城一共有四道城门,今日的一战发生在南城门,而师暄,却被派去守了东城门。
他虎虎生威地走进来,朗声笑问:“姐,我听说姐夫今日大败了李德,打得他那是个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师云清一看到师暄,就想起了今天的那个晕倒的小士兵。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师暄,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准骗我。”
师暄灌了一口茶水,疑惑道:“什么事?”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瞒着姐姐的事情,脸色忽然一变。
难不成自家姐姐已经发现了……
“你与阮流苏可有什么联系?”师云清看着他愣住的神色,心中又沉了一点。
“阮流苏?”师暄愣愣的跟着重复。
他和阮流苏能有什么联系?
师暄吞下茶水赶紧摇头:“我和她没什么联系,怎么了?”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姐姐发现了什么来着。
师云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些狐疑:“真的?”
“真的。”师暄忙不迭地地点头,就差没指天发誓,“姐,我是真的和她没什么联系,就是她缠着我,那也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他可不喜欢阮流苏,避着她都还来不及呢。
看着师暄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师云清微微叹了口气:“今日我在城墙上的时候,看见了她,她也不知道怎么伪装成了一个士兵,后来晕倒了,我让人将她送回了军医的院子……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知道自家弟弟不喜欢阮流苏,所以也不可能去逼迫他做些什么。
师暄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姐,你是说……她追我追到这里来了?”
不会吧,那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毅力了?
师云清点头,依照这些年阮流苏对于师暄的执着,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去不去,这对于师暄也有些纠结。
这不去吧,其实他还是和阮流苏有些交情,毕竟认识。
这要是去吧,他其实不大想给阮流苏什么希望,要是她误会了怎么办。
当断则断,这算是他和自家姐姐唯一的相像的地方了。
“姐,你给我提个建议吧。”师暄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脑袋都大了。
一直沉默着的卫玄忽然开了口:“阮丞相和岳父大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初你陷在花楼,是阮丞相在暗中帮忙护着你。”
朝堂之上,先皇的旧部很多,当初看似不和的大臣,实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师丞相不想将儿子女儿牵扯进来,所以故意将儿子扔到花楼,只是花楼之中鱼龙混杂,如果不是阮丞相护着,师暄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卫玄这些年,也和阮丞相在暗地里有所联系。
“我记得,阮流苏是阮丞相唯一的女儿。”师云清的眉头轻轻蹙起,又对着师暄到,“虽然阮流苏痴恋于你不是你的过错,但到底和你有关,你还是去说清楚的好。”
她大约也知道阮丞相和父亲有些交情。
既然人家帮了他们,他们就不能不道义,毕竟阮流苏是阮丞相唯一的子嗣。
师暄想了一会儿,才点头:“我知道了。”
他径直朝着军医的院子走。
只是前脚刚一离开,原本守在院子中的龙影也悄悄离开。
卫玄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外,搂紧了师云清。
幸好,他和云清从来就是两情相悦。
而师暄却是极为别扭地走进了军医的院子之中,进去的时候,宋濂正捣鼓着他的药材,极为认真。
“宋濂师叔,你这儿是不是来了个新人啊?”师暄左右瞧了瞧,没有看见阮流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宋濂温和问道:“你说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扮男装的女人。”师暄随口回答。
“哦,你说这个啊,那边呢,和雨薇再一起。”宋濂往后面指了指,脸上带着笑意,这一对对的啊,真是有活力。
不像他这种老人,真的老咯。
师暄顺着他指着的地方走了过去,因为军医经常要医治病人,晾晒药材,所以这个院子是最大的。
走了一小段路,师暄才在一个泉水之中的小亭子看见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湖蓝色的衣裙,拿着石子往水里砸着水漂。
阮流苏刚砸下一块石头,就看见师暄往这边过来,她一惊,干净扯着宋雨薇问:“宋小姐,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脏不脏,乱不乱,是不是不好看了?早知道我就抹点胭脂了。”
宋雨薇扬头对天翻了个白眼:“好看好看,你就别再费心思了,实在是不想让人看见,你直接躲过去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师暄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她本来是带着点抱怨的语气,但是阮流苏一时间却没有听出来,反而眼睛一亮:“对啊,我可以……”
“阮流苏。”师暄三两步跨过来,阻止了她想离开的动作。
阮流苏僵立在原地,眼睛红彤彤地看着师暄。
她一直想,再见着这个人是什么场面,高兴的还是喜悦的,却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狼狈的。
宋雨薇一门心思放在练武身上,根本看不出两人心中有什么不一样的,所以也没有回避的心思,反而是好奇地看着两人。
眼瞧着两人对视着却不说话,她往嘴里塞了个枇杷,模糊不清地道:“师暄,你找她什么事啊?磨磨唧唧的蹭这里干站着做什么,你时间挺多的啊?”
这话太煞风景,师暄木着一张脸道:“你出去。”
“啊?”宋雨薇睁大了眼睛,手指反指着自己,“你说我?”
“就是你。”师暄的语气有些暴躁。
“哦。”宋雨薇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目光还是好奇地黏在两人的身上,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这说个话还要人避开呢,说什么重大秘密呢?
等到亭子里只剩下两人,师暄才张口。
“你……”
“你……”
阮流苏紧紧地盯着师暄,纠结地咬着嘴皮:“你先说吧。”
师暄没有丝毫没客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阮流苏脸色微红,她是喜欢师暄没错,也是为了师暄才来这里也没错,但是让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有些羞涩。
不过师暄没有让她羞涩,因为他替她说了出来:“你是来找我的是吧?”
“嗯。”
看着她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师暄的心中忽然就腾出了一股火,他压抑着怒气:“你这样有意思吗?”
“什么?”
“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看着她迷茫的样子,师暄就来气,“我已经有所爱之人了,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不是什么良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样追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你要让你爹怎么办,我又会怎么样?为你的过错背锅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太重了,又道:“我先走了,你这一路来也不容易,就先在这里养着吧。”
说完,他也不去看阮流苏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师家的人,对待理不清的感情,就该快刀斩乱麻。
他从来不会给阮流苏幻想。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阮流苏悄悄地捂住嘴巴,肩膀颤抖着,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视线忽然就开始模糊不清。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细碎的呜咽声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她抽泣着抹掉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慢慢地蹲了下来,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块雪白的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打了一个嗝,扯过手帕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紧接着又是一块手帕。
一块又一块。
等到周围都快被雪白的手帕堆满了,阮流苏猛然抬头,神色不善:“喂,你是买多了没地儿搁吗?”
这人看见她最狼狈的样子,让她心中愤愤。
这个时候,她宁可一个人待着。
阮丞相的千金,怎么能让别人看见最狼狈的一面呢。
龙影面无表情地再次递过去了。
阮流苏瞪了他一眼,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眼前发黑,脚步一个踉跄。
龙影赶紧扶住她。
等到阮流苏站稳之后,一把将他拂开,一瘸一拐地向着外面走去。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忽然转身,指着龙影道:“今天你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了吗?”
她神色凶狠,配上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兔子。
于是乎,龙影只好“被迫”点头。
等到阮流苏走了,宋雨薇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龙影:“你,你不会喜欢她吧?”
龙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到亭子里将那些手帕慢慢地捡了起来。
这是他从宋濂先生的箱子里搜刮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要还回去。
宋雨薇看着那帕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忽然灵光乍现:“你,你不会是拿了我师父的帕子吧?这可是用来包扎的。”
龙影仍旧不想理她。
宋雨薇撇了撇嘴巴:“喂,我也喜欢你,可是你喜欢她怎么办?”
她语气轻飘飘的,一点也听不出在意的意思,反倒像是戏耍人一般。
龙影终于回头,神色不愉:“宋小姐这话可别乱说,喜欢这两个字,等到宋小姐真的明白了还是再来说吧。”
喜欢和不喜欢,龙影还是分得清楚的。
宋雨薇看着他像是要发怒的样子,赶紧退开:“好吧好吧,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就算了。”
这黑脸的样子,真当她愿意喜欢似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