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再重新给你小姑找一个，这一回我跟你们一起去相看，我就不信了，你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唐陈氏怒气冲冲地来到二房屋里，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在不住地此处打量，寻找彩礼的踪迹。
唐玉染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的笑容几近于无，懒得同唐陈氏纠结到底是谁在弄幺蛾子这个问题，说：“既然不放心，那就自己找去！当我愿意伺候吗？”
唐陈氏当然也想给唐五妞找个好人家，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看着闺女都快剩在家里了，那些以前打听过的人家，没一个比唐玉染找的这两个好！唐陈氏见状，不得不放低身段：“唐玉染，那可是你亲姑啊，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姑嫁不出去，一辈子被人笑话？”
“她嫁不嫁的出去，管我什么事？我腿还疼着呢！”唐玉染翻了个白眼，“书生嫌人家家境贫寒，有钱的员外又嫌人家又老又丑有小老婆，小姑要求这么高，我看整个青山镇都找不出几个符合条件的，不如等四叔发达了，让四叔给她找吧！”
“老四可是要做大官的，每天忙着温书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在这些事上费心思？”唐陈氏眼睛瞪得老大，一张老脸露出吃人的模样来，“你少给我打坏主意！”在唐陈氏看来，哪怕是向来疼爱的唐五妞，都不能成为耽搁唐老四读书的绊脚石！
“小姑要求高，我跟四叔又帮不上忙，”唐玉染无语，“看来真得像柳员外那得宠的小妾说的，让小姑剪了头发去当姑子了！”
唐陈氏气得心肝乱颤，唐五妞是什么情况，她这个做娘的心里清楚的狠，眼下也不敢跟唐玉染闹得太僵，吐出两口恶气来，老脸上扬起虚假的笑意。
“去当姑子，那还不如随便找个庄稼汉得了，你小姑若是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日后也能帮衬着你爹娘不是？唐玉染啊，你就再托人帮忙找找，你放心，这回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坚决不让你小姑胡闹。”
唐玉染摸了摸自己被唐五妞踹过的腿，不说话。
唐陈氏咬咬牙：“奶给你出医药费！”
唐玉染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银子。”
“好，一两就一两！”唐陈氏肉痛不已，在心里将唐玉染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你想让我当后娘？”唐五妞双手攒成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差点儿没忍住朝对面的男人瞪眼。
唐玉染喝了杯茶，凑到唐陈氏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奶，这王木匠有一身好手艺傍身，以后银钱还不直接往家里跑？年纪轻轻长得又不错，关键是还没有老母幼妹小妾需要养活，小姑要是嫁过去了，还能吃苦不成？”
王木匠是唐玉染为唐五妞找的第三个相看对象。
“我是鳏夫，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儿子，”王木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过几位放心，我家孩子非常乖巧懂事，很好带的。”
唐陈氏满意地点点头，唐五妞却道：“不知王公子每月能赚多少银子？”
王木匠说：“这要看客人的订单大小了，若遇到大生意，赚上个五六两也是有的。”
“那要是遇不到大生意呢？”唐陈氏紧接着问道。
“靠些零碎的小活儿，每月也能赚将近半两银子，虽然比不得那些有钱人家，不过日常生活倒是足够了。”
“才半两？”唐五妞目露嫌弃，这还不如她当初在铺子里赚的多呢！
唐陈氏的笑意也稍微淡了一点，不过却也知道，从整体上说，王木匠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唐五妞剜了唐玉染一眼，将目光移向别处，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发火，只好阴阳怪气的说：“王公子，养孩子应该也挺不容易的吧？”
王木匠脸上表情不变，说：“也还好，主要是我家孩子听话，身子也健壮，我跟亡妻也没费什么心思。”
“但是日子应该过得也挺辛苦吧？”唐五妞终于转过头来，看着王木匠，脸有些拉着，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多一个孩子，就得多一个人吃饭，你一个月只赚不到半两银子，想来你的亡妻应该也找不出多余的银子为自己置办首饰吧？”
“五妞，怎么说话的！”唐陈氏虎着脸朝唐五妞瞪眼，又对王木匠露出讨好的笑容来，说：“王公子，这死丫头平日里被我宠坏了，说话直了些，但心思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说话直怎么了？”唐五妞翻了个白眼，“咱们是过来相亲的，若是不把想说的说清楚，万一以后发现被骗了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唐陈氏恨不得将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拖出去打一顿。
唐玉染懒得管王木匠听了会怎么想，凉凉地对唐凤丫道：“小姑，你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次相亲了，还是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不然的话，小心真嫁不出去了！”
“爹爹！”一个蒜苗高的小豆丁突然跑了进来，他们这回选的是一家价位中等的茶馆，每个隔间门口都只挂了个帘子，进出倒也方便。
“你怎么来了？”王木匠露出几分喜色，但想到唐五妞刚刚说过的话，又皱了皱眉，只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小豆丁挨个儿看了一遍唐玉染、唐五妞和唐陈氏，最后迈着小短腿走到唐玉染跟前，拉着她的裙摆，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是你要给小宝当娘亲吗？小宝很乖的。”
这萌萌哒的小模样确实很讨人喜欢，唐玉染无视唐五妞那仿佛快要化为实质的愤怒目光，摸摸他的头，只说：“不是我哦。”顿了顿，又道：“去你爹爹那里玩吧。”她怕再待下去，唐五妞就要朝孩子动手了！
“又是你！”唐五妞气红了眼珠，推搡着唐陈氏的胳膊，“娘，你看看，又是她！”
唐陈氏冷着脸吩咐道：“唐玉染，你先到外面去等着！”
唐玉染快要气笑了：“你们这是卸磨杀驴？”
“什么卸磨杀驴，你别在王公子面前胡言乱语！”唐陈氏拍了两下桌子，意识到自己这样暴露了本性，又赶紧朝王木匠笑成菊花脸：“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她惯爱说些有的没的，听听就罢了，都不是真的。”
王木匠脸上没什么笑意，平头百姓不像大户人家多几个孩子没关系，若非有一个孩子要养活，他也不会被人拒绝那么多次，现在在这跟唐五妞相亲，谁不知道，这个唐家的六姑娘最近都快成了整个青山镇的头号名人了！
王木匠抿唇想了两秒，这才回话说：“无事。”眼部余光瞥向自己乖巧的小儿子，王木匠在心里叹了口气，孩子还这么小，总得有个娘才行！
“我就不同几位见外了，”唐五妞是什么人，王木匠也听说了一些，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先开口把话说明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像唐姑娘刚刚说的那样，能力有限，也腾不出多余的银钱来，所以我想在小宝十岁之前，暂时不考虑家里再添丁……只要能好好对待小宝，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你怎么不说给自己找个老妈子？”唐五妞再也憋不住，“哪个要给你家当后娘啊？也不看你是什么身份，一个穷木匠而已，嘚瑟个什么劲？”
唐玉染冷眼瞧着一切，并不开口，唐陈氏气得瘫在椅背上，一副大势已去的颓丧模样。
“不许你欺负我爹爹！”小宝小大人模样掐着腰，奶声奶气的，说出来的话却对唐五妞杀伤力巨大：“你没有这个姐姐好看，我爹就算娶这个姐姐也不会娶你，你又嘚瑟个什么劲？”
“你这个小贱种，你敢骂我，看我不打死你！”唐五妞发飙，“娘，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就这样的小贱种还乖巧懂事，这不明摆着在坑咱们吗？”
唐陈氏恶毒的瞅了唐玉染一眼，语气不善对王木匠道：“你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了，这么没规矩还带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王木匠气的脸都青了，先是耐着性子对唐玉染点点头，说：“童言无忌，还请唐管事不要放在心上。”前些日子李老板十里红妆求亲的事王木匠已经听说了，那还敢去自取其辱？
见唐玉染也点了点头回应自己，王木匠这才朝唐陈氏母女开炮：“说我儿子没规矩，也没见你们的规矩好到哪里！成日里自我感觉良好，眼瞅着秋天就要成秀才老爷的张童生看不上，柳员外那样的高门大户你们也看不上，一个好吃懒做的瘸子，还真把自己当个金凤凰了？你们也不怕太肥了飞不动！”
“你！”唐陈氏母女恼羞成怒。
“我怎么了？”王木匠耸耸肩，他这些年在外做工，什么人没见过，早就练了一副非常顺溜的嘴皮子。“你不想当后娘，我们王家还看不上你这个瘸子呢！”抬手一把将小宝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看你们最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好女婿！”
“娘，你看看他，这是说得什么话！”唐五妞气的直跺脚，“一个两个也就罢了，看了整整三个，都是这副德行！”
唐五妞气红了眼，看着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喝着茶的唐玉染，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害的，要不是有你在，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五妞，消消气，都是些没眼力见的东西，咱不要也罢！”唐陈氏一边安慰着唐五妞，一边朝唐玉染投去恶毒的目光，“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居然愿意主动帮五妞找人家，原来是存着这么歹毒的心思！”
“奶，我的心思怎么歹毒了？”唐玉染无语，放下茶杯，静静地等待下文。
“你还好意思说，故意让五妞出丑，好显出你大方是不是？”
唐玉染站起身来：“奶，我就算要找人衬托自己，也会找个名声好一点儿的，你怕不是真像刚刚王木匠说的那样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吧？整个青山镇关于你和小姑的乱七八糟的氏还少吗？”
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唐玉染又说：“我今儿可没说什么话，奶你还把不是都推到我身上，改天你干脆找人写个告示，请专业的媒婆过来给小姑说亲得了，没准儿还真能有看对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