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染翻了个白眼,将那只正附在自己脸上的手拍掉:“越说你胖你还越喘上了?我长这么大,还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
沈敖苏却颇为得意的挺了挺胸膛,身子笔直地坐在那里,这让他越发有种仙姿卓然的气度。“我这不叫自恋,而是对自己谦虚而中肯的评价!”
唐玉染无语干脆扭头不看他,但下一刻却被沈敖苏抱在怀里,她脸颊一下子泛红,两人虽然有婚约,成亲之日也不远,但也不能这样亲近,但沈敖苏紧紧的抱着不撒手,唐玉染渐渐发现不对来,“怎么了?”
“玉染,等我好不好?”沈敖苏不得不舍弃眼前和心爱之人的相守,京城需要他回去,皇城也需要他回去,他已经等不及给她天下最珍贵的成亲之礼。
……
毕竟前世乃是高中之人,唐老四的动作很快,傍晚回到唐人村时,他就带着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宣纸走了过来,模样又是得意又是宝贝,显然对自己所作的内容非常自信。
“唐玉染,不是你四叔我自夸,就这篇文章,在咱们整个青山镇很难找出第二篇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出来!别说是五百两了,就算是一千两,也绝对值得!”唐老四信誓旦旦,体力活换成他擅长的吟诗作对,这让他连日劳作以来,终于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唐老四一屁。股坐在唐玉染跟沈敖苏的对面,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提了水壶就倒茶喝了几口,还不忘显摆:“这么华丽大气的文章,本来就这么点儿时间根本就写不出来的,可你四叔我是谁啊?既然知道你的铺子需要,就赶紧帮你一把,放心,咱们都是亲戚,四叔也不用你再加钱什么的。”
唐玉染对诗词歌赋并不擅长,生眼瞧着,倒是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沈敖苏却一把将宣纸拉倒自己跟前,饶有兴味的读了几句,突然道:“小丫头酿果酒所用的原酒,可不是外头那些杂质的浊酒,而是经过三重醇酒的醇酎,你连这么重要的细节都没弄明白,就能写出真正的好东西来?”
唐老四脸上一僵,不自在却又不敢发火,只好横起脸来道:“我只是负责写文章的,又不是你们店里做酒的,你们不事先把细节说清楚,又怪得了谁?”说着扬了扬头,一副自己受到了屈辱的顽强不屈模样:“我这篇赋辞藻押韵,已是极致之作,不能再删改一个词,否则气韵就大不如前了。”
沈敖苏将宣纸随手往桌上一扔,懒洋洋问:“辞藻押韵,已是极致?你怕是没见过好文章吧!”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唐老四气的鼻孔都歪了,站起身来指着沈敖苏骂道:“像你这种满身尽是铜臭酸腐之味的俗人,你懂文章吗你!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现在有求于你们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你们侮辱我本人可以,但是坚决不能侮辱我的文章!说我的文章不好,有本事你拿出比我更好的文章来啊!”
唐玉染饶有兴致地看向沈敖苏,眼中充满了期待,说真的,她还从未见过这闷骚又自恋的家伙展现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呢!
对于唐玉染的表现,沈敖苏非常受用,微微欠了欠身子,随手抓起一把香瓜子磕了起来,郎朗念道:“流光醳醳,甘滋泥泥,醪酿既成……”
待这把瓜子肉磕出来后,沈敖苏将其全部送到唐玉染手中,这才抬头随意的看向唐老四:“就是比你的好,你能咋地?”
“你!”唐老四气的身子都开始起伏颤抖了,模样凶恶而怨毒:“你们是故意的,对不对?”
唐玉染笑吟吟的:“四叔你说什么呢?不是你让沈敖苏拿出一篇比你所作的更好的文章来吗?”孰优孰劣,连她这个外行的都能听出门道来!
“闭嘴!”唐老四愤怒吼道,“什么比我还好的文章,你们懂个屁啊!你刚刚所说的,连我的文章一角都比不了!”
沈敖苏耸了耸肩:“是吗,不过可惜,就算你做的文章连大罗神仙都赞不绝口,只要我跟唐玉染看不上眼,就仍然是一文不值!”外头宠溺地看向唐玉染:“他的文章好?”
“不好,我觉得很一般嘛!”唐玉染一把将瓜子肉全部倒进自己嘴里,囫囵着回答:“还是你的文章最好了!”
“所以啊,细节搞不定,内容上又很一般,就这样的文章,拿来不是在丢人现眼么?”沈敖苏又抓了一把香瓜子开始磕,“白给我都不要,还想用这个换银子?”
“你,你们!”唐老四狠狠喘了两口粗气,“你们根本就不打算拿银子对不对?”
唐玉染道:“怎么会呢四叔,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拿点心铺子里用来应急的银子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先给铺子做出点贡献来,可让你干重活儿你干不了,让你写文章你也写不好,侄女又能怎么办呢?”
“你这个死丫头,到现在还在这说风凉话!”唐老四恨不得直接将唐玉染生吞活剥了去,“怪不得娘和五妞说你不是个东西,我唐老四怎么会摊上你这种不孝不贤,不敬长辈,市侩又抠门的亲戚!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了,等日后我当了大官,你就算跪着过来求我,也别想让我给你一个好脸色!”
沈敖苏也彻底冷了脸色,在唐玉染还未来得及开口前道:“你放心,唐玉染永远都不用去求你,而且,你这辈子都当不上官!”
“你,你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唐老四面色铁青,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学问和前途,从前整个老唐家没有一个人不捧着他,而现在,他最看不上眼的唐玉染和未婚夫居然如此让他没有脸面,唐老四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唐玉染却道:“四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最起码,我没有出去赌博逛窑子欠下一屁股债,回来跟自己的爹娘侄女不依不饶!”
“四叔你就算是秀才老爷又怎么样?这天下间我可没见过像四叔你这样丢人的秀才老爷呢!男子汉大丈夫,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要自己承担,跑回来让自己的家人帮忙擦屁股算怎么回事?”
“什么叫让家人帮忙擦屁股?”唐老四面目狰狞,“我可是堂堂的秀才老爷,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你这是出言诽谤!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官府那里告你!”
“不信!”唐玉染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四叔,你要真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就做出样子来,别跟家里要钱啊!你这样又是跟家里要钱,又想让自己的名声好听,这就跟当了那什么玩意儿还想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你居然将我比作那种下作东西!”唐老四磨了磨牙,“这是你这个死丫头该对我说的话吗?不敬长辈,口吐污言秽语,你这样的死丫头,我唐老四这辈子没亲戚了,也绝对不会承认你这样的人!”
“唐大秀才的话可别说的那么满!”沈敖苏再次将嗑好的瓜子肉放到唐玉染手里,“秀才老爷既然有骨气,那就别死乞白赖的过来跟小丫头要钱!体力活儿干不了,作文章又不行,干脆去哪个河边儿守着,说不定能遇到某大户人家的小姐殉情,你将她救了,没准儿能娶一送一被那户人家招为上门儿女婿,以后也就不用出来卖弄了!”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唐玉染笑的前仰后合,“我四叔哪能靠脸吃饭呢?怎么看他也不是当后爹的料啊!”
“也是。”沈敖苏点点头,“学问做得差,长相和人品也不好,真是没救了!”
“狗眼看人低,真是狗眼看人低!”唐老四指着唐玉染和沈敖苏。“你们两个才喜当爹呢!不就是那五百两银子么,本老爷还不屑跟你们借了!你们给我记着,本老爷在你们这所受到的所有屈辱,总有一天都会亲自讨回来!”
沈敖苏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去河边守着吧!哦对了,可别再跟你娘啊谁的要钱了,一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
“本老爷不靠任何人也能弄到钱!”气愤交加之下,恼羞成怒的唐老四脱口而出。
可别说是五百两了,就连欠香怡园的那几十两银子,他都还不上,唐老四说完就后悔不已,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想改口也拉不下脸来,唐老四无奈,又不想在唐玉染和沈敖苏跟前失了气势,便脱口而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日后本老爷发达了,这种跟贫民窝似的地方,就算你们求着我,我也不会迈进来一步!”
说罢,唐老四逃似的转身就走。
咕噜——
寂静的黑夜中,五脏庙唱空城计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清晰,蹲在墙角的唐老四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唐家的院墙,还是拉不下脸来敲门进去。
傍晚从唐玉染那里离开以后,唐老四越想越生气,亲爹亲娘不中用,妹妹和准妹夫又靠不住,唯一手里有钱的侄女更是抠门至极,这让唐老四有种回来还不如在县里受那些富家子弟嘲笑欺负好过些的感觉。
一时冲动之下,唐老四干脆选择了离家出走!
亲娘把自己当眼珠子似的疼,他不信自己离家出走了,唐陈氏还能轻饶了唐玉染!可回去的路走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人都走了,到底因为什么离开,还不由着唐玉染那个死丫头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