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门口聚集了不少看客,一个个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
唐老四得意地仰着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丢人现眼。
“东家,差不多行了吧?”老关意犹未尽,“好歹是你亲叔,闹得太过了,对你也不大好。”
唐玉染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抬脚正准备跟沈敖苏一起出去,隔壁白家那辆华丽而拉风的马车突然慢悠悠地驶了过来。
“这,这是白家的马车吧?”唐老四眼都直了,目光紧紧相随,直到马车在白家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可不是,满青山镇还能有谁家有这么华丽的马车?”某围观群众道。
“真是白家……”唐老四呢喃,心中不由想到自己被那些富贵人家欺负的场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成日里被人欺负,不就是吃了没钱又没权的亏?如今点心铺子还有好几街彩礼都进了唐家的门成了唐家的东西,钱的问题以后不用愁了,那么权……如果他靠上了白家呢?
“白……公子?”唐老四一路小跑着喊道,他并不知道马车里到底坐着什么人,只好试探着喊了一句。
正欲从铺子里出来的唐玉染讽刺地笑了笑:“咱们还是接着看戏吧!”
“公子,你慢点儿。”关亚姿率先从马车里下来,然后温柔小意地伸出自己的胳膊,好让白恒扶着。
“你,你是关亚姿?”唐老四凑上去,露出兴奋而难以置信的模样来,“这才几年不见,你竟然比香怡园的如烟还要好看了!”
白恒原本欲从车里下来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手也收了回去。
关亚姿的一腔绵绵情意全都用在白恒身上,哪想到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温柔的小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转头看向唐老四。
香怡园那是什么地方?活了两辈子的关亚姿一清二楚!
眼锋冷冷的扫向车夫,车夫立即冲唐老四喝道:“哪儿来的登徒子,居然敢来我们白家酒楼门口撒野,知道你面前的贵人是谁吗?”
“这,这不就是我们村的关亚姿吗?”唐老四莫名其妙。
车夫口中的贵人,乃是仍然坐在车里的白恒,但唐老四却将之说成了关亚姿,车夫气得要命,怕自己被白恒嫌弃,赶紧给自己圆话,狠狠地等着唐老四说:“什么你们村我们村的!这位是我们酒楼的关掌柜,里面那位贵人,是我们大公子,你这杂碎突然跑过来,意图惊扰大公子在先,拿个风尘女子跟我们关掌柜相提并论蓄意侮辱在后,信不信我们弄死你!”
“关亚姿竟然,竟然成了白家酒楼的大掌柜的?”唐老四咽了咽口水,突然乐得要命,重新理了理衣摆,摆出一副酸腐的书生模样面带讨好作揖说:“原来是白大公子和关掌柜,失敬失敬,学生唐家阿四,乃是关掌柜的同村故人,只因在县里读书多年未曾相见,适才远远地瞧见了关掌柜,一时激动,竟惊扰了白公子,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这么多年不见,关亚姿却一早儿就看出对面的人便是唐老四来,冷眼瞧着他这副做作的模样,说:“每天过来想给我家公子卖好儿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
“关亚姿,我真是唐家的阿四啊!”唐老四露出略显急切而痴傻的笑容来,“这才几年不见,你真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为了,我都差点儿没敢认出你来……前几日我正好新学了首诗,你等着,我这就诵给你听听!”
“你想诵,就回家诵给你的好侄女听吧!”关亚姿只觉得恶心的要命,吩咐车夫:“快将他赶走,省的惊扰了咱们公子!”
“哎哎,别啊,先别赶我啊!”唐老四挥舞双臂,腆着脸赔笑,冲还在车里的白恒道:“公子,您也听听吧,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关围看热闹的人对唐老四指指点点,捂着嘴憋笑,偏偏当事人尤不自知,诗吟完了,还想求白恒点评一二。
“行了,咱们过去吧,”唐玉染看不下去了,“我都怀疑就那副德行,到底是怎么考上秀才来的!原本还想着看看笑话来着,现在倒好,反而让自己成了笑话!趁着他还没闹出太多笑话,咱赶紧把他弄过来!”
唐玉染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之前在自家点心铺子门口一口一个娘地叫着,已经让大伙儿都知道唐老四是自己的亲叔,这要是放任他在关亚姿和白恒跟前丢人现眼,指不定会被利用来做什么恶心事!
“四叔,听说你来了,我过来看看你。”唐玉染、沈敖苏两个人一起走了过去,至于老关和刚刚的小伙计,为了不节外生枝,唐玉染吩咐他们去后院里忙活,今日暂时先避开唐老四。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唐玉染你呀!”关亚姿还没从马车上下来,这会儿正蹲在马车门口,倒显得比唐玉染高出了一点点。“怎么着,你也过来听秀才老爷背诗吗?”关亚姿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讽刺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家的大掌柜啊,怎么着,你都当上掌柜的了,怎么还像个奴才似的,搁门口蹲着呢?”唐玉染笑眯眯的,唐老四这个拖后腿的已经在这儿了,眼下关亚姿不管说什么,她都得要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
“你说谁是奴才!”一句话直直戳中关亚姿的心窝子,关亚姿顿时本能的想要跟唐玉染掐起来,声调都高了许多,这些年她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一步,也许在大多数人眼里看着是风光,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白恒在很多时候,可不就是只当自己府上的下人使唤?
关亚姿定了定已经被激得不轻的心神,换上一副讥诮的表情来,说:“唐玉染,听闻你这几天过得可不怎么体面?”讽刺地笑了两声,并不准备等待唐玉染的答案,而是继续道:“跟那个捡回来的野男人不清不楚成日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干了不该干的事儿了,这才不得不逼着人家赶紧上门提亲?”
“不是我说你,唐玉染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能豁的出去自己的名声脸面,让大家伙儿都嚼舌头根子呢?这要是摊我身上,我早就羞愧地悬梁自尽了!”
“野男人?我怎么觉得,躲在车里不敢出来的那个,才更像个野男人?”沈敖苏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今日太阳大,出来的时候,他特地为唐玉染撑了把伞遮阳,他高出唐玉染大半个头来,这样的高度,只要稍微举一举伞,就能替唐玉染遮的严严实实,且将自己的脸也扣在伞阴下头,让别人看不清面容。
所以这会儿,关亚姿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野男人”就在自己跟前。
精致的骨伞轻轻一移,终于露出了沈敖苏那俊美绝伦的俊颜,饶是关亚姿对白恒死心塌地,在看到沈敖苏长相的那一刻,也不由惊艳地看呆了。
已经开始想打关亚姿主意的唐老四看在眼里,开始躁动起来,扯着嗓子骂:“哪儿来的小白脸?说出这么不知好歹的话来,唐玉染你还不赶紧将他赶了!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白大公子和关亚姿妹子跟前出言不逊!”
沈敖苏眼睛眯了眯,朝唐老四扫过去,强大的气场直接砸了下来,唐老四不由一震,心里咯噔一声,缩了缩身子,忘记言语。
收回目光,沈敖苏再次将目光投向马车:“你家的奴才如此嚣张,做主人的居然还不出来,难不成传言有误,白家的长子只能野着不敢见人?还是说白家就是靠这样发家的?”
白恒目含薄怒,脸上却挂着笑,吱呀一声打开车门,目光直逼站在唐玉染身边的沈敖苏。
十里红妆提亲的事白恒已经听说了,对于白恒来说,沈敖苏的提亲方式无异于挑衅和打脸。
先前他自认为聘礼丰厚给足了面子让媒婆上门提亲纳唐玉染为妾,结果被唐玉染一家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现在有人拿出连他都给不起的聘礼,还许以妻位承诺永不纳妾,不是挑衅和打脸又是什么?唐玉染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也值得那样?
关亚姿晃了晃神,连忙道:“居然敢侮辱我家公子!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
白恒却在暗暗打量沈敖苏,好歹在京城历练了这么多年,看人的功夫还是有的,站在唐玉染身边的这个男人,关身的气场竟然比他还要强大许多倍,这绝对不是个只单纯长了张让人惊叹的脸的花架子而已!
生意人最重要的是和气,既然眼前这个男人非池中物,那就冤家宜解不宜结,白恒将眼中的愤怒彻底敛去,笑得真诚无比,从马车肚子里走出来,拒绝了关亚姿的服侍,自己下了马车,拱手道:“对不住,底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两位,我回去一定好生责罚。”
又看向唐玉染,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似的:“唐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想必,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夫了,真是仪表堂堂、人中龙凤啊!”
对于白恒态度的转变,沈敖苏并不吃这一套,说:“一句不懂规矩就了事了?我要是猜的不错的话,上回就是你为了赎这个下人花了一万两银子?”
白恒的笑脸僵了僵,顿了两秒,抬手的同时身子一转,狠狠地扇在关亚姿脸上!关亚姿的脸顿时便肿的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