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思念的耶律齐没有注意到德妃冰冷的神色。
德妃一看,便知道这是儿子亲手所画,这一笔一划无不诉说着作画之人的深情,此女靠在榻上,身段尽显婀娜,半落的青丝为那绝美的容颜平添几丝妖媚,她凤眸潋滟,夺魂摄魄,朱唇微启,欲说还休,灵动的神态跃然纸上,墨迹上的点点银粉,为此女平添几分神秘之感,如同她来自仙境……
德妃将画卷重新卷好,放在一边,她轻叹一声,“你可还记得加冠之年你曾说过的话……”
耶律齐将画卷拿在手中,轻轻抚摸,他微微一笑,“自然记得,儿臣当年说过,若得一心爱之人,必将她捧在手中,终身不染二色!”
德妃叹了一声,她是知道这个儿子的,从小他看多了大王后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曾经说过将来只要一个王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是怎么样的感情……可是,身为王族,很多事情可能身不由己……“齐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耶律齐有些不解,他坐直身体,当初他说要找个自己心爱的人当王妃,永远只爱她一人,母妃并未反对,为何如今……“母妃,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德妃摇摇头,“并没有。只是,大王日渐年迈,虽然早早立下老二为王太子,可是,这些年来,他心胸狭窄,文无建树,武无战功,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无子!”
德妃说到这里,定定地看着耶律齐,“你应该察觉到了,老二已经开始着急。”
耶律齐有些怔忪,“太子不是为父王……”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大王年轻时很不容易,受过很多暗伤,导致现在年迈,便经常身体酸痛,夜不能眠,因此脾气越发暴躁易怒……大王广邀天下名医前来诊治,却未见好转……其实……不过是年纪的关系……耳顺之年如何能同立比肩?太子投其所好,不过是为了让你父王放权……可惜……”
“难道……这个道姑真的有问题?”
德妃摇摇头,“我并没有去查,你父王既然用她,那么,她的身份肯定是可靠的,但是……我却发现此人和老六私下相会……孩子们长大了……谁能对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想法?”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耶律齐。
耶律齐有些彷徨,他曾经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丝毫的私心,但是……在经过这一个又一个的危机之后,他……也渴望手中拥有权力!毕竟,有了权力才能保护好他的亲人,他的……司归。
耶律齐目露坚定,徐徐开口,“儿臣曾经真的没有过妄想,因为二哥小时候那么优秀,而且手足之情颇深,可是如今……”
德妃笑着说,“因为曾经的你们并不能动摇到他的地位,可是,你们长大了,优秀了,各自有各自的势力,而太子大婚多年,侧室一个又一个进门,除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小郡主,竟然没有一个妃子有所出!太子无子乃是大忌,朝中现在已有质疑之声,毕竟太子已经年到不惑,有人看到太医频繁进出太子府,估计……他无望子嗣了!”
“父王不可能不知,为何……”
德妃将点心夹到耶律齐面前,“边吃边说,来,尝尝,这个是我亲自下厨为你做的!”
耶律齐一愣,母妃一向喜静,平日宫内没有多少侍卫,不是扫洒之时,想找个侍女都难,记得小时候,母妃就喜欢做些糕点,不过后来……已经多年未尝过母妃的手艺。
耶律齐一口吃进去,连连点头,“这个百合酥,就母妃做得最好吃!”
“你喜欢就好。”德妃温柔地看着耶律齐,感觉弹指之间,儿子已经要长大成家了……
德妃继续说着,“你父王只是需要一个太子,这个太子只要是他的儿子就可以……当年你父王初承王位,为稳住大臣,便立嫡子为太子,当然,那个时候,他是真心期待着这个儿子的,可是,年纪越大,越是无法放开手中的权利,任何想要夺取他手中权力之人,都是他的敌人,而敌人中……是没有所谓儿子的!”
德妃定定地看着耶律齐,“你这次去阿塞城,屡次三番被陷害,皆是因为你目前是太子之位最强劲的对手,赤炎国,需要一个强大的主人,莫非你真的以为这些小动作你父王完全不知道?你太小看大王了!”
“大王在混乱中登位,守住风雨飘摇的赤炎国如何艰难,他怎么会将自己一生的心血让给一个废物!要知道,得之容易守成难……不经过试炼,如何能看出谁才是最杰出的一个!”
“母妃!父王……父王怎么会?”耶律齐虽然知道太子为了不让他威胁到自己的位置而……但是他没想到父王居然放任他们自相残杀!
“自古帝王,莫不是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现在虽同他国偶有摩擦,但是,均不是大战,你们何曾见过当年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齐国同我国一样,大王均老矣……一旦新君继位,定然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是太子继位,岂不是将我赤炎拱手让给齐国!你父王如何不知道!他如何甘心!”德妃嫁给耶律永基二十几年,她也是最近才看清这个男人刚强外表下,那颗冰冷的心。
“难道父王已经有了易储之心?”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德妃轻声慢语道,“有,也不一定是你,没有……我们可以夺!”她的双眸如璀璨的星空,广博而深邃。
“母妃……谢家手握军权,父王其实早有猜忌之心,若是我们轻举妄动,岂不是……”
德妃摇摇头,“你这次归来,虽然有所成长,但是不够……不过没有关系,我们还有时间!你记住,王族哪有手足之情,以前你就是心太软,这次回来,听闻你在书房同太子舌战,我很欣慰……”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喉,“在王族,除非你一无所有,否者不争就是死,只有争,才有活路!为什么老大提前于太子出生?为什么老三的脚坏了?老四老五真的沉迷于玩乐,那为何从未有恶名?老六真的是身体不好才常年卧病在床?”
耶律齐沉吟片刻,“母妃,我知道……但是我真没有想到……”
“你可以现在开始想!你父王如今虽然年迈,但是身强体健,也许……不久,你就会多出几个弟妹了!”她冷冷一笑,以为不报给太医院她就不知道?她相信,王后那个蛇蝎女人也知道,只不过,毕竟她们的孩子就算出生,也十分幼小,怎么争?不如让孩子生出来,哄着大王高兴。
“大王老当益壮,我们去争,那就是上赶着被你父王厌弃,你看……王后可有妄动?不过是太子自己蹦跶而已,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积蓄力量,一旦大王要易储,那么就是我们动的时候了,你明白吗?”
耶律齐蹙着眉,跪到德妃身边,“儿臣不孝,这么大的人,还要母妃为我劳神……”
德妃温柔的用手摸着儿子的头,“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儿子呢!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不为你着想?你长大了,为人处世越发精明,我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只盼你早日大婚,生下子嗣。”
耶律齐眼睛一亮,“母妃,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他摸了摸身边的画卷。
德妃顿了一下,开口道,“秦相家中幼女已经快到及笄之年……”
耶律齐一愣,“母妃?”
德妃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心软,但是却很倔强,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你也应该大婚了。”
耶律齐一直非常尊重母妃,他也知道母妃爱他胜过爱自己,但是,婚姻之事,母妃曾经许诺过让他自己找寻心仪之人,为何如今……
德妃徐徐开口,“母妃答应过你,让你娶你心爱之人,可是,正妃之位,岂可儿戏!你也知道,若是将来你得到王位,你的正妃,就是王后!岂能是一般女子可以坐稳?”
“母妃!”耶律齐想要开口说他心爱之人就是多次救他性命的司归,他们同患难,同甘苦,在一次又一次危机中相爱,可是,他怎么说……若是母妃知道司归女扮男装还入过军营,会不会更加反对?
“齐儿,你要知道,爱情在权利面前不堪一击,若你没有权利,别说爱情,你可能连命都会失去!”
“母妃……我,还不急,我想要再想想看……”他还是先回阿塞城,让舅舅帮自己想想办法,而且,要和司归说清楚,她家仇未报,若是进入王宫受母妃管束,她岂能开心……看来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德妃了然道,“齐儿不必推脱,你的心事,难道我猜不到?听闻秦相幼女熙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智谋也天下罕见,虽不娇艳若花,却也小家碧玉,我看……她配得上你王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