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散伙饭,大家吃的都是各怀心思。
虽然几个人的酒量都不小,但是心事重重的喝酒,总归是容易醉一些。
特别是酒足饭饱,冰啤酒也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许然才突然想到自己在一旁还醒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于是即便是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可是已经倒出来过的红酒,却是没办法再装回瓶子里去了。
不得已之下,所以人不得不再继续喝了下去。
别的东西,是完全吃不下了,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大晴在冰箱里翻腾了半天,这才找到了自己以前从国外订货时,发货商额外多送了的几块“边角料”。
那是一些散装的奶酪块,虽然是“赠品”,可是品质却是一贯的优秀,此刻配上这瓶昂贵的红酒,倒也不显突兀。
人们都说,女孩子吃甜点和主食的是两个胃,这句话可一点都不假,当大晴把奶酪端上桌的时候,饭桌前的三位男士却都是一副完全吃不下的表情,可大晴跟张小品却是怡然自得的一边品着红酒,一边吃起了奶酪块。
昂初跟陆翔升他们,此刻也在随便聊着什么,这顿饭吃的时间虽然长,可是却谁都没有想要提前离场的意思。
毕竟这是顿散伙饭,一旦吃完了,就人走茶凉,剧终人散了。
所以一瓶红酒,让几个人又喝了一个多小时。
红酒虽然度数不高,可是后劲却大,昂初和许然聊着聊着就有些昏昏欲睡,而已经把奶酪差不多吃完的大晴,也终于抵挡不住吃饱了喝足了之后的困意,趴在张小品的身边,便呼呼大睡了过去。
许然的醒酒器,是很少见的陶瓷质地,这是跟着家里所用的餐具一起配套买的,但是这个瓷器的质地却十分的薄,是淡青色的胎瓷,虽然不如玻璃那么透亮,但是隐隐约约的却能看到那淡青色之中透出的酒色。
酒色绛红,却已经见底,这一瓶酒还剩下不足一杯的样子。
大家的杯子都差不多已经空了,杯空了,人也都已经睡去,还清醒的,仿佛只剩下张小品一人。
她揣着满怀的心事,却只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
张小品的心,就好想一口藏满了宝藏的井,而这些酒,就像是盗宝者一桶一桶往井中倒去的水,当井中的水位慢慢上升,这些轻如鸿毛的心事,便也就跟着井水一起浮了上来。
她想再喝一杯,或许下一杯喝完,自己终于就可以醉了。
可是她却不想伸手,懒懒的趴在桌上实在舒服极了,所以张小品简直希望时间定格,这样自己便可以一动不动的待在这一个瞬间。
但偏偏又另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醒酒器,以这种流畅的动作,来提醒张小品,时间到底没有凝结,它还是在一直流动着的。
淡青胎瓷的醒酒器,被那只手握着,淡淡的凑近了张小品,虽然饭桌前的人趴的趴,睡的睡,一副歪七扭八的样子,可是这样错落的座位,却偏偏让坐在张小品斜对角的人,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
陆翔升小心的将醒酒器中的酒,分成了两份,他一份,张小品一份。
两个红酒杯再次迎来了红色的酒液,只是这次倒来的酒,却只是轻轻浅浅的一层而已。
“饭菜很好吃。”见到陆翔升帮自己倒酒,张小品这才用力的支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
陆翔升晃了晃酒杯,轻轻一笑:“看到大晴的吃相就知道,今天的菜确实做的挺成功的。”
张小品歪头看了一眼已经睡到流口水的大晴:“这家伙,总是胡吃海塞的也没见她吃胖过。”
“你不也是一样,不管怎么吃,还是干干瘪瘪的。”陆翔升瞄了一眼张小品的胸前,略带嫌弃的说道。
张小品顿时护住了自己的胸口:“我这叫匀称好不好!我这么瘦,配上两颗大探照灯,那像话么!”
“也是哈,是没见过有人在自行车上装远光灯的。”
虽然这个比喻是张小品提出来的,可是陆翔升后面说出口的对照物,却让张小品忍不住有些恼火。
凭什么自己就是自行车!虽然她的身材不如大晴的凹凸有致吧,可是也没有干瘪到只剩一个平面的地步吧!
自行车跟汽车比起来,简直就是二维物品和三维物品的差别,一个好似平面一般,另一个则有棱有角的丰满宽敞。
张小品就算再贫乳,可是也没有像平面一样的道理啊!
但是陆翔升见状,却不依不饶的说道:“就你那身材,简直像是白墙上钉两个图钉一样,说你是自行车还算是夸你了呢。”
也不知道在这种深夜时分,陆翔升哪来那么多俏皮的比喻,还层出不穷的。
一时间,面对这样舌灿莲花的陆翔升,张小品一时也有些语塞——她虽然能跟他争辩个几句,但到底没有他这样好的文学功底。
白墙上的图钉……张小品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最后却也只能无语的用酒杯挡在了两人的视线之间。
“这什么意思?”陆翔升好奇的问道。
张小品牢牢的举着酒杯,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凹凸镜。”
陆翔升本来正准备抿上一口酒润润嗓子,好作下一轮的发挥,可是听到了“凹凸镜”这三个字之后,却忍不住被酒狠狠的呛了一下。
要不怎么说张小品为人佛性呢,被人打击到这种地步了,却还只顾着为别人着想,弄一个“凹凸镜”格挡在了他的视线之前,这样子望过来的时候,多少会有点“放大”的效果吧。
“这是酒杯!不是放大镜!”陆翔升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喷出来的酒跟口水,无奈的对张小品抱怨道。
而张小品,抬起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陆翔升手中拿着的那方手帕。
如果陆翔升不是那种买东西,一次将同样的东西重复买上许多个的囤货属性的话,那么这方手帕,应该就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还给他的那块。
……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自己……洗衣液的味道……
陆翔升将嘴巴擦干净后,才将手帕重新拿在了手中,他看到张小品正对着自己出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他才明白了张小品的视线到底在注视着什么。
“还记得这块手帕么?”陆翔升微微将手扬了扬:“上面一直有你的味道,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呢。”
张小品脸色一红:“……要不,我陪你一块新的算了。”
虽然是旧事重提,可是张小品却依旧对这块手帕上存有十分厚重的焦虑感。
“算啦,这块儿我用着就挺好的。”陆翔升看着张小品那略微有些尴尬的神情,接着说道:“大不了我多喷点古龙水上去就是了。”
“真娘炮!手帕上还喷古龙水!”张小品一听,立刻不甘示弱的嫌弃道。
陆翔升见她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过来,于是便想也不想的反驳道:“谁让你用洗内衣的洗衣液洗我的手帕的!那味道……”
话刚说一半,陆翔升却突然闭上了嘴巴。
而张小品的脸,则从脖子一直红到了百会穴。
做贼心虚的张小品,完全没料到陆翔升竟然道出了那种味道的来由,一时间只觉得又羞愧有丢脸,愣了半天,才终于语无伦次的对他问道:“……你……难道你……你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我……”陆翔升闻言,犹豫了一下,才终于照实说道:“前阵子,我跟Andrea去逛超市的时候,无意间才知道的。”
那“无意间”,又是怎样的一个瞬间呢?
只有亲密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一起在逛超市的时候,买这么私密的物品吧。
她的脑海中,几乎可以重现出当时的情景,那个优秀无比的女孩儿,就这么自然无比的将洗内衣的洗衣液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催促的问他:你闻闻看嘛,这味道,你喜不喜欢。
那种味道,自然是要给喜欢的人去闻的。
而按照陆翔升的个性,一定先是别扭的不肯去闻,接着才不情不愿的在她的催促下,有些嫌恶的闻了一下,然后才假装不在意的给出自己确切的回答。
张小品默默的点了点头:“陆总,安蕊她真的很适合你……”
陆翔升虽然没有料到张小品会说出这么一句来,可是没等她说完,他那本来轻松愉快脸色,却突然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