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董白已经走了。
可是,一到门口他就发觉了屋子里的变化,还未完全失明的眼睛看见有个人影。
这个人影有着茉莉花的香味。
是她。
可林雪松总觉得是他的幻觉。
眼前的影子影影绰绰地站起来笑着拉他进屋。
进了屋,林雪松的表情有些怪,虽然看不见,但他环顾室内的表情却是很惊愕的。
“我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董白解释。
董白满心以为林雪松会高兴的,不料他却愤怒地吼起来:“谁让你收拾的?!”
这一声吼着实把董白吓了一大跳,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声说:“干净一点不好吗?”
林雪松更加暴怒:“脏是我的!我家的!你真该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好像董白犯了可怕的罪行。
董白静默了几秒钟,默默地走到灶前,她收拾灶台的时候,发现那儿又一把精巧的匕首。
她将刀把儿放到林雪松手中,合上他的手指,让他握紧,轻柔而哀怨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忘了,这儿是你和奶奶住过的地方,我抹杀了你对过去的回忆,我该死,真的……”
林雪松的手在不住地抖,她柔软的手紧握着他的手,将刀尖对着自己的心窝,含笑说:“雪松,扎吧,这里就是我的心。”
刀子落在了泥土地上。
董白颤抖。
“你走吧,把我彻底地忘了,这样于你于我都好。”他转过脸冰冷地说。
“你已经在我的记忆中写保护了,我无法将你从我的记忆中删除。”董白哭着说。
“那你就取消写保护。”林雪松的声音依然冷硬。
“我写保护就是为了不取消。”董白哽咽。
林雪松沉默了。
黑暗是无边的,可他却觉得眼前渐渐地明亮起来。
董白将地上的刀子捡起,放在灶台上,走过来,依靠着冷硬的他,低低柔柔地说:“雪松,我们今天结婚吧,我们就住在山里,带着孩子,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结婚?你是健忘还是说胡话?我没有几天时间了。”林雪松依旧不愿意融化。
“即便你的生命只剩一天,我也要和你结婚。”董白固执地说。
刹那间,只为这一句,林雪松就有了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他不能那么自私,他沉声说:“你曾对我说你不适合结婚,我也不适合,我妈妈当年因脑瘤离世,我奶奶也如此,我也未能幸免。这已成了我的家族病。我还敢奢望什么孩子?你乐意给我生孩子,我可没那么不负责,留给你一个遗腹子,或许还……不怎么健康。”
“我以前是说胡话……”董白抽泣着,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胡话呀,“雪松, 我相信你会好,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没有完全地体验你的人生,你还没有结婚,没有当爸爸,没有当爷爷。”
林雪松大笑了:“傻丫头,我体验过了,我除了没有见到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体验了,我没有遗憾。人生本来就不完美,是个大缺陷,哪能事事体验,事事如愿?你体验过做毒枭儿子的生活吗?你体验过从小没有妈的生活吗?你体验过醉生梦死的感觉吗?你知道我过去有多龌龊吗?我不想有孩子,我的孩子也不希望有这样的爸爸!我罪孽深重,我活该……”
“不,雪松,你没有罪,不要害怕,不要绝望,会好的……”
林雪松微笑着:“你太天真了,不要安慰我,我不需要……”
“相信我,相信你会和所有的人一样,拥有完整的人生,就像我相信这童山会变成青山一样,我们去医院治疗,然后,我们回到山里,我会在这荒山里中好多好多桃树,三年后的春天,这山里就会开满桃花,我们一起来看花,好吗?你想想,漫山漫谷都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多美,而且都是我种的……”
董白努力地描摹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可林雪松明白,董白这是为了什么,她是在给他信心,给他活下去的信心。
“你走吧,在这段日子里,我需要安静。”他没有说“最后的日子”,他不想那么伤感凄凉。
“好吧,雪松,既然你认定你的时间不多了……”董白在悲戚,“假如,只是假如,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下三五年,或是三五天,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会帮你把它过得如同三五十年一样。”
黑暗中,她解开了内衣扣,握起他的手,将其放在她柔软的胸前……
她认为,他现在拒绝她,拒绝她带他去治疗,是因为,他和她什么都不是,虽然有过那么一次亲密接触,但那只是一个误会。
今天,她要成为他的人,做他的妻子,然后,照料他,将会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她不再顾虑任何,什么女孩子的矜持,羞涩,统统弃之不顾!
这一刻,董白变得好疯狂。
当手触摸到一团细腻温暖的肉体时,林雪松呆了、傻了。
董白的诱惑是林雪松无法抵御的,因为那是他等待了很久很久的,梦中都在渴盼。
然而,当董白指引着他抚摸到……,他的大脑瞬间短路,一股电流在体内如野兽一般奔突,像是要击穿他的心脏。
啪!
一记极响亮的巴掌落在董白脸上。
听见董白忍痛呻吟了一声,林雪松心痛难禁,一定是打疼了她。
虽然他的心是疼的,话却是冷的、硬的:“请你自重!”
打过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发麻发痛。
他摸过手机,凭感觉给李妈拨了电话过去。
很快,李妈匆匆赶来。
李妈来的时候,正巧听见林雪松打董白,还有董白哭诉的声音,急忙隔着窗子问:“雪松,咋啦?”她以为董白在欺负林雪松。
“李妈,你领她去睡!”林雪松无情地将董白推出了朽木门,他的声音是暴怒的。
“走吧,丫头。”李妈过来拉扯董白。
李妈连拉带扯地把董白扯到麒麟园里的一间很干净的卧室,很清幽,飘散着香气,紫檀木的床头柜上点着一根白蜡烛。
“我要和雪松在一起。”董白捂住被他打得疼痛的脸颊要冲出这房间找林雪松。
“这是雪松的屋!你好好睡着,那孩子脾气坏,你不要再招惹了!”李妈厉声呵斥。
董白安静了下来,望着跳跃闪烁的烛影,眼中泪光闪烁……
“山里停电了,这是打火机。”李妈把一只打火机放在蜡烛旁边。
梦中,隐约听见门响了一声,又听见有人走向床边的脚步声,董白慌忙从枕上抬起头来:“谁?”
“我。”
“雪松?是你吗?”
“傻瓜,不是我还是谁?我知道你在等我……”他走到床边。
“雪松,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呢……”她委屈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