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伏宅。
伏家世代行医,家族中既有被世人尊称为“妙手回春神医”的伏明玉,也出过好几位在宫中专为皇亲国戚们瞧病的御医。
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不管他有再好的本事再大的权力,生病了都一样得请大夫诊治。所以,伏家虽然没有人在朝堂上做大官,但在皇城中的人脉并不比一般官员差,结交的也都是权贵世家。
再加上月晨和月怜君父女交际甚广,朋友亲故遍布三教九流。还有七宗门的众长老和镜卫们也来了不少,给月怜君撑场面。
所以,整个正厅开了十九桌酒席根本就容不下所有的客人,又在偏厅摆了好几桌,才勉强囫囵了过去。
月怜君和伏玊从主席位开始,一桌桌地敬酒。跪拜长辈,与平辈作揖寒暄,给晚拜们送上准备好的见面礼,金锞子,银锞子,扇坠之类的小巧物件。
他们来到七宗门所在的那一桌,众门人起哄让月怜君和伏玊当场喝交杯酒,把月怜君闹了个大红脸。
他们提出的问题个个刁钻古怪,月怜君幸而酒量好,只有三四分醉意,才没被自己的下属们“算计”了去。
但是,同样喝多了酒的伏玊就没这么好了,中了七宗门众门人的小花招,被他们好一番取笑奚落。
伏玊脾气好,加上心中高兴,也不跟他们生气。反而客客气气,满怀诚意地拜托众门人在之后继续用心辅佐月怜君这个门主。
七宗门众人见伏玊如此这般郑重其事,反而不好意思再闹了。说笑了几句,便放过了他们。
他们终于行完拜见之礼,伏玊已是喝的有些醉了,仍然强撑着与太医院的同僚们寒暄,唱和。
喜娘请了月怜君去,在主席位旁为她单独设了一桌酒菜,由四名妇人陪伴劝食,称之为“待筵”。
月怜君从早上起床到现在米面未沾,早已经饥肠辘辘,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再加上喝了一肚子酒水,腹中难受。看到眼前摆了满桌的菜肴,恨不能立即卷起袖子大快朵颐。
但是,她没忘记自己今天的角色,知道有很多人正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新媳妇必须衿持,为了不失礼数,在待筵上几乎是不吃任何东西的!
好吧,我忍!
月怜君心中默念着“我不饿,我真的不饿”,假装无视眼前的美味佳肴,对妇人们的劝食无动于衷,只是喝茶。
她边喝着寡淡无味的茶水,目光看似随意地从在座的客人身上扫过,却刻意避开了某个位置。
隔着主席位,月怜君与白泽的座位遥遥相对。
给八王爷敬酒的时候,月怜君便无意间瞄到了白泽。他仍旧是一身白衫,手执玉扇,云淡风轻地坐在席间。
似乎,他不是来参加月怜君的婚礼,而是应朋友之邀参加诗酒会一般,平淡自然。
他怎么来了?我又没邀请他,他看到我和伏玊拜天地的过程了吗?
月怜君心乱如麻,慌忙移开视线。
自从上次她对白泽表明心意,却被他当场拒绝之后,她已终有十日没有再见过他了!
每次出门从白府门前经过,月怜君都会加快步伐,害怕会撞见白泽。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才不会觉得尴尬!
但是,她竟然一次也没撞见过白泽,姑苏见到她会客气而生疏地点头致意,就像他们并不熟识一般。
月怜君有时心中会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失落。
早知如此,她当日就不该……
身旁的伏玊也看到了白泽,对月怜君解释是伏家这边送出的请帖,邀请云山先生白泽过府观礼。
解除了心中的疑惑,月怜君心中了然,她的夫君伏玉终究还是对她与白泽之间的关系心存芥蒂。
随后,月怜君和伏玊走去白泽所在的那一桌敬酒。她垂首望着自己绣有牡丹花的鞋面,未与白泽对视。
她听到白泽说着祝福的话,听着伏玊和自己说出千篇一律的道谢,然后将杯中酒喝的干干净净。
她看不到白泽此刻的表情,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谈笑自如。
算了,多思无益!月怜君心中对自己说道:再怎么说自己如今已经嫁作人妇,便不能再心存其它的心思。
她自己已经被辜负了,知晓爱而不得的苦楚,便不能再辜负夫君伏玊对她的一片深情!
月怜君拿着茶杯的手忽然有些不稳,望着一个角落,心中有升起一股异样感。
她看到白府管事姑苏也来了,坐在姑苏同桌对面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气质与同桌之人格格不入。
月怜君又看了那名年轻男子一眼,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照理说,此人年少英俊,令质出众,应当是出自于帝王权贵之家。西凉皇城内若有此等人物,她不可能不认识的。
也许是外省世家望族子弟吧!月怜君心中猜测,又看了年轻男子一眼。
她发现那年轻男子有意无意地对着主席位望过去,似乎对某人十分在意。
月怜君侧目,发现男子的目光是冲着八王爷去的。
他是随八王爷一起进京来的吗?月怜君心想。打算事后找个机会问问伏玊,看他认不认识。
半晌之后。
众宾客吃饱喝足,准备告辞。八王爷也站起身准备走了,向坐在旁边桌上的月怜君点头致意。
与八王爷同桌的伏家族长见八王爷起身,也连忙站起来挽留。同桌其余人见状,当然也坐不住了,也赶紧站了起来。
宾客中认识八王爷的人也不在少数,此时也都离席,想借此机会在八王爷面前混个脸熟。
还有伺候八王爷的家仆下人们,也忙忙地走上前来,服伺主子离席。
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八王爷身上,没人注意到一名男子混在众人之中走上前去,突然发难,连人带剑向八王爷刺了过去。
“有刺客!”
“保护王爷!”
“守住各个门口,别让刺客跑了!”
厅里顿时像炸开了的油锅似的,陷入了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