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章:放手
天气阴沉,冷风呼呼地刮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雪。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休沐,伏玊不用当值。但是,清早起床后,他仍旧是吃罢了早饭便出了门。
府里正在为他数日后的成亲修縙房屋,打扫粉刷布置,忙的不可开交。只有他这个当事人,仿佛事不关已一般,将所有事宜甩手给母亲,由始至终不闻不问。倘若一时有人来请示他这个准新郎倌什么事,他多半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将那人打发到母亲那里去。
倒也不是他对即将嫁过来的侯家小姐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意的地方。
那位小姐是族中长辈为他精挑细选的,无论是身家品性,还是长相都足以与他匹配。甚至,对方是黄花闺女,嫁与他这么已经成过一次亲的人,还略有些吃亏呢!
所以,对于这桩亲事,伏玊没有也不应该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是,对于他来说,这许多年来占据心田的唯有月怜君一人而已!
即使,她从小到大都只把他当作哥哥来看待,从未爱过他。他也明白两人之间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不是他拼命努力或是假装视而不见,就可以跨越过去。
他亦深知,月怜君心中之人是白泽,是他永不可及的一个人。他亦明白,自己应当放手,放过自己,结束这场漫长的永无可能的一厢情愿,彻底退出她的世界。
有时,他也试着说明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忘掉她,和别的女子重新开始,不好吗!
可是啊!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感情这种事,不是说你说放弃就真的能抛开手,想忘记便能忘记的。有时候,你越是想要去忽略一个人在你心中的份量,越是想要忘记一个人,却记得更加清楚,深刻!
骗人容易,可是,要想骗过自己的心,假装已经不爱那个人,却是何其艰难!
伏玊明知道自己即将要成亲了,应该放下心中对月怜君的感情,却无法做到。所以,他心中对只见过一次面的未婚妻子多少感到几分愧欠,也就不愿呆在府中,徒增烦乱。
伏玊出了门,一时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好。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御医,他的大多数时间都耗费在医书、药草、病人这三者之间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诸如听戏,打牌,喝花酒之类的喈好。知不朋友也多是同僚大夫,聚在一起仍旧离不开的话题就是医书、药草、病人这三样。
想及此,伏玊不禁自嘲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与月怜君比起来,他的生活是如此的单调,枯燥,乏味,平淡如一池不起波澜的死水。
算了,不想这些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与她见面了吧!
他摇了摇头,收敛心神,往城中最大的医馆走去。那里坐诊的老大夫颇有些治病救人的学问,他也有一些问题想要向对方讨教。
然而,他和老大夫还没讲完一篇医理,就见到月隐君满面焦急地闯了进来,一迭声叫老大夫赶紧随他一起出诊。
他听到月隐君说出生病的人是月隐居,当下也是大为吃惊,同时也很担忧她的病情。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月怜君的身体向很好,甚少生病。虽然,受伤的次数多得数不胜数。
老大夫不慌不忙,询问月恰君的病情。月隐君却又语焉不详,不甚了了,这就更加重了伏玊心中的担忧。
通过月隐君的不甚明了的描述,他心中不禁猜测了好几种不好的病症,总觉得月怜君已是危在旦夕了。这时的他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也顾不得上避嫌,要与月隐君一起去客栈给月怜君诊治。
月隐君本就不喜伏玊,自然不同意。
老大夫见伏玊面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惶急神色,心知那病人应与他大有渊源。他有心要帮助他,便推说医馆尚有病人,无法脱身,又举荐医术极佳的伏玊。
伏玊也不及回家去取药囊,向老大夫暂借了银针等物事,随着月隐君匆匆赶赴客栈。
行至月怜君房间门口,月隐君牵挂妹妹,也顾不上礼节了,伸手便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然后,站在月隐君身侧的伏玊便看到了床上裹着被子,相拥在一起的二人。
月隐君忙将门重新关上,伏玊垂下了头。
亲眼所见,他们已然亲密无间,同床共枕,你还不愿死心放手吗?
伏玊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之后,他以珍疗期间需要安静,不宜有外人在场为由,将白泽和月隐君赶出了门外。
关上房门,屋里只下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的月怜君,和挺直了背脊坐于床边小杌上的伏玊。
他痴痴凝望着月怜君因为生病而憔悴了许多的熟悉容颜,如着了魔一般,伸出手指欲去触碰她因难受而蹙起的眉头,想要将之抹平。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眉目上方,几乎可以感知到月怜君温热的体温。但是,他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手指收回。
“不要……不要走……”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月怜君不住呢喃着,突然抓住了伏玊欲缩回去的手指,紧紧攥住。
伏玊的心跳骤然加快,咚咚咚咚……
她知道是我在她的身边,她还是在乎我的!
伏玊反握住月怜君纤长的手指,轻声说道。
“小怜儿,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不要走……不要……白泽,白泽你不要走……不要,不要丢下我……”
月怜君听不到伏玊说的话,她陷入了梦魇之中,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胡话,不停地叫着某人的名字。
“……白泽……白泽……白泽……”
“原来你……”
伏玊涩然苦笑。
原来她即使是病的糊涂了,记挂着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啊!
事到如今,自己还在坚持着什么啊?多可笑!放手吧,放手吧,从现在开始放手……
伏玊的心,彻底冷了。
“你放心,他就在门外,他不会离开你的!”
伏玊温声说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强自敛定心神,给床上躺着的病人把脉。
而后,他满面惊惧,起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