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章：救楚
秋雨绵绵，秋风肆虐。
不过三五日光景，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因为已经被雨水浸泡得发潮发黑，软塌塌的，踩在上面感觉绵软，有些甚至会粘在鞋底，难以去除。
湿润的空气中飘散着枯枝烂叶发霉腐烂的味道，和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秋菊的苦香味。
香味是从石桌上那盆黄瓣菊花中散发出来的，石桌旁围坐着三个赏花人。
虽然，此刻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将心思放在开的金黄烂灿的花朵之上。
匪容望着亭外的雨幕，以及被雨水打落在地，零落成泥的花瓣，怔怔地出神。
公孙良伯独自面对着一盘残棋，手中的黑子迟迟未能落下。
月怜君低垂着头，端详着放在石桌上的一双手，神情抑郁纠结。
这双手是一双女子的手，手指修长，手背无肉，筋骨血脉清晰可见。因为常年习武，舞刀弄枪，指腹长有一层透明发亮的薄茧。
虽是一双女子的手，却长得不甚好看。
这双手的主人是月怜君。
所以，其实，她看的是自己的双手。她盯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瞧，仿佛要瞧出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来。
但是，事实上，她是在想这双手夺走过多少人的性命，又从死亡线上救回了几人性命？死在这双手之下的，到底有多少是该死之人？而为她所救的，又有几人是该救之人？
人生在世，如何区分一个人的好坏？如何断定为了一些人去杀另一些人是否应该，意义何在？
如何才能做到问心无愧？
月怜君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茫然，不知该如何抉择。
虽然，她并不后悔自己在走到皇城门口时，又返回来救匪容的决定。但是，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她仍旧心存疑虑，无法下定决心。
“月姑娘，倘若十分为难，便无须说出来。孤可以想到其它的办法！”
匪容收回目光，对月怜君温柔地笑了笑。
他未料到月怜君拿到药草之后，去而复返，从十几名刺客的围攻之下再一次将他救出。而后，她便再未提出要离开的话，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仿佛，她的职责便是护卫他周全。
对于匪容来说，这无疑相当于雪中送炭，弥足珍贵。
月怜君甚至将她从前的身世对他和盘托出，包括她的另一个名字，以及她与西凉皇室的纠葛。她甚至向他坦承，她留在这里，也许会加剧楚国的灾难。因为，月怜君也不确定西凉朝庭得知她在帮助楚国对抗西凉之后，会做出何种反应。
月怜君愿意留下来与他共进退，已是意外之喜。对于其它的，匪容全然不在意。
他时常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地偷瞄月怜君一眼，又故意板着面孔，才不至于发出痴痴的傻笑之声。
“我既然决定留下来帮你，同楚国共度难关，便无所谓为难不为难的！只是，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疑是困难重重，希望渺茫！”
月怜君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探讨着脱困之法。不能就这样坐等着西凉人找上门来欺负。被动挨打不是办法，主动出击才能逃出生天。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有一线生机，孤定会拼尽全力实行。就算最终也无法改变……结局，至少，孤也要最大限度地将那一天的到来时间往后推。”
匪容慷慨激昂地说道。
“只要能坚持到明年夏天就好。”
公孙良伯说道。
“臣数次推演天数，明年楚国会有一个好收成。”
“但是，要坚持到明年夏天，谈何容易。”
月怜君低声说道。
“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八王爷合作。燕国虽遭战乱，余粮却不少。因为皇族被灭，群龙无首，多数城邑并未与西凉铁骑相抗，便望风而降。所以，虽是改旗易帜，却几乎未有损伤。”
她之所以会如此想，也是因为明白八王爷的处境之艰难。想要借着楚国与他结盟，支持他在燕国自立为王的筹码，换得燕国的粮食。
“月姑娘，此计不通！”
公孙良伯摇首说道。
“孤与公孙先生也曾经派人去燕地试探过西凉八王爷的态度，此人的回应是斩杀了使者，将首级送归于孤。”
匪容说道。
“我与八王爷还有一些交情，倘若我亲自进入西凉军营，游说于他。也许尚有几分可能。”
月怜君闻言，并不气馁，说道。
“与陛下合作，对于八王爷和楚国，都是利大于弊。到时陛下承诺助八王爷稳固皇权，与西凉分庭抗礼。”
“可惜，月姑娘忘记了一件事！”
公孙良伯叹道。
“什么事？”
月怜君问。
“月姑娘忘记了，西凉八王爷有贼心没贼胆，根本就不敢造反，自立门户！”
公孙伯良答道。
“前日，在下得到消息，西凉八王爷已经拔了营帐，奉旨班师回朝，归返西凉。”
“此人自己要回去送死，谁也拦不住他！”
匪容冷笑一声，说道。
“那么，我们还有一个人选可以考虑！”
月怜君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
她也想过八王爷很可能不会反叛西凉，所以，她还有备用计划。
“是什么人？”
匪容问道。
“赵信！”
月怜君回答。
“燕北城的赵信。”
听闻燕国覆灭之后，她就想起了此人。他骁勇善战，头脑冷静，智谋一流，坚韧隐忍，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你是说被一剑刺死的前燕皇的那个私生子？”
匪容问道。
“这人不是被关在西凉皇城天牢里吗，还没死吗？”
“所以我才说是希望渺茫。若是他死了，我们便再找不到一个能担起复兴燕国的人了！”
月怜君说道。
“姑娘是说，让我们把这个人从西凉天牢里救出来，然后再帮他收复燕国，再……”
匪容睁大了眼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此人真的将燕国抢回，那时我楚国早已灭亡了。”
“陛下，臣却以为此计可行！”
公孙良伯的眼睛里却闪现出一抹亮色来，站起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