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心里柔成了一片。
江意许睡得并不是很熟,在文璟动作的第一时间就迷迷糊糊起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摸摸文璟的头,呢喃着:“睡吧睡吧,睡吧啊……”
文璟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轻轻地起身,文璟把江意许放在床上躺下,然后又给她和祈安盖好被子。
走出房间,外面阳光灿烂。文璟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觉得心里无比得舒畅。
一夜的痛苦折磨之后,原来是这样极致的舒爽。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是郑伯的,他说:
“你决定好了吗?”
文璟转过身,面向着郑伯:
“决定什么?”
“你说决定什么。现在去江南,正是春江好景,柳絮纷飞。”
文璟笑了笑。
“前辈可愿一同前往?”
郑伯眯了眯眼睛,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道:
“我去过一次江南,可惜,那是冬天。”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聪明人不会说太明显的话,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于是江意许醒来,就得知了要离开这里的消息。
江意许一时间愣住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脑袋昏昏沉沉。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三日后。”
文璟道。
三日后,那就还来得及。
江意许快速说道:“只要不是明天就好!晓敏她们学到最后一步了,我、我只要加强一下就好了。还有那个化妆品,她们,她们也就一步没学到,应该很快也可以学会的……三天……三天够了吧,还有道别……”
文璟抱住江意许,替她轻轻吻去眼角的泪水。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为什么突然,突然就要走了。”
江意许有些委屈。
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不舍。
在这里,她度过了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这几个月以来,不用考虑会不会有人陷害自己,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要抓自己,也不用担心文璟,不用担心他会不会遇到危险……这几个月里,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以肆无忌惮的笑,任意地交朋友……
和她爱的人在一起过着平安宁静的生活,就那么难吗?
临到离开了,江意许才发现,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她会害怕,会受伤,会恐惧。
而他们即将走上的路,就让她担惊受怕。
文璟紧紧抱住江意许,把自己身上的温暖过渡到她身上。听着她喃喃自语,自己心里也是痛苦翻搅。
“还有那么多玫瑰面膜没卖出去呢,还有好多好多胭脂,都堆在家里,何姐,何姐上次借我们的剪刀还没还呢,我得,我得去把它还了……”说着,江意许就要往屋里跑,文璟连忙一把拉住她,紧紧抱在怀里,带着哭腔说:
“我们能回来的,我们一定能回来的!”
江意许愣住了,回来?
她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这里,是她的伊甸园,是她内心深处珍藏的欢乐场。如果她自己变得不堪了,那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回来呢?
这里应该是纯净者的乐园,而不是污浊者的避难所。
回来,说的简单,却是一件——怎么听都很难实现的事。
—— ——
第二天,在得知两天后他们就要离开,姑娘们很是难过。晓敏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朋友们跟江意许撒娇,面色沉静,没有多言。她没有告诉她们,两天之后,她将和江意许一起离开,她觉得人生很多时候,是不需要道别的。
“天神姐姐,你离开了,还会回来吗?”已经嫁做人妇的小琴还像以前一样单纯,红着眼睛,哽咽着问江意许。江意许摸摸小琴的头发,没有说话。
“天神姐姐一定会回来的,神鸟那么大,一天就可以飞个来回,天神姐姐想去哪就可以去哪,对吧!”她们中间最小的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嚷道,单纯的话语让人听得心里更加难受。
“……”江意许张了张嘴,眼泪刷的流下,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欲语泪先流、欲语泪先流。以前读这句诗只觉得写的很有意境,但是当你真正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根本顾不上什么意境,内心满载的,只有凄怆而已。
文璟抱着祈安站在一旁看着江意许,心里也难受得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何姐的大嗓门:
“小江!小江!”
何姐身后,是呼啦啦一群人,最中间的,是白胡子的村长。江意许这下子眼泪彻底止不住了,崖底村的村民们,竟然都来了。
何姐最先走上来,手里拎着好多东西,全是他们家平时比较爱吃的食物,吴七叫唤着跟上来,手里拎的东西更多。何姐瞪吴七一眼:“还不给我快点!”转头再看向江意许时,却是蓦地红了眼眶。
“要走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意许说不出话来,文璟走过来,揽住江意许的肩膀对何姐说道:“也是临时决定的,突然发生了点事要去处理。”
何姐抹了抹眼泪:“你们城里人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们这一路上肯定要吃吃喝喝,你们也不早说,我还可以给你们做两块腌肉,好存放,现在只能临时做些吃的,也放不了多久。”
江意许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
何姐指挥着吴七把东西堆到他们家里,伸手抓住江意许的手,眼泪汪汪地,再开口,声音都变了调:
“你们在外面,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江意许拼命点头。
“何姐,你也,你也要保重身体……”
见她们两人哭的这么伤心,其他的小姑娘也纷纷偷偷抹眼泪,一时之间,竟然只有低低的哭声,大家都没有说话,显然是舍不得他们。
“好了好了,真是的,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别哭了。”
村长从人群中走出来,稍微说了几句,何姐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村长看着江意许和文璟,白胡子在空中轻轻飘荡:“真是没想到啊,一开始大家都把你们当做外来的人,现在你们要走了,居然都这么舍不得。”
“是大家心善。”文璟道。
“也还是你们自己为人好,村民们,这是把你们当自己人了。”
文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你们此去一路,一定要多加小心。特别是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情,该让他过去了的,就过去吧。”
文璟认真地看着村长,说道:“该过去的,我绝不多加追究,但不该被就此揭过的,我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村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还是要吃了亏的人才会懂,但是都已经吃了亏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偏偏还劝不住和自己曾经一样的年轻人。
村长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即使那就是正确的,也不能强迫别人。
人啊,真是一辈子都在学习在成长啊……
村长摇着头离开后,村民们连忙走了过来,纷纷把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送给江意许他们,虽然不多,但都是他们家里最好的东西。就像村长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把江意许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当成崖底村的人了。
江意许看着村民们关切的眼神,听着他们叮嘱的话语,心里一阵暖流流过。之前的纠结和委屈,刹那间烟消云散。
有他们的祝福,我还怕什么呢?
纵使前路坎坷,我亦可一路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