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昭身形矫健,即使手中提着关渡那么大的一个人,速度也丝毫没有慢下来,直到一处绿洲之上,方才一下把关渡毫不留情的随手扔到地上。
恰好,一条溪流穿过,关渡的头便垂在岸边,雪白的发丝被溪水冲荡开来,海藻般漂浮在水面上,清凉的溪水激荡,溅起几滴落于他棉袄,他便悠悠转醒,睫毛轻轻一颤抖,露出掩盖在其下的点漆般眼眸。
关渡眼里还有着几分迷茫,眨了几下眼睛,记忆逐渐回笼,一手支撑在岸边,他缓缓的坐起身,被溪水浸湿的发披散在身后,洇湿了衣衫,伸手捂住仿佛还阵阵钝痛的肚子,他抬眼看向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原昭,脸上苍白道:“师父……”
他话还未说完,脸色忽然一变,猛然扭头伏在岸边呕吐起来,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尽数吐到溪水之中,很快被冲走,他呕的撕心裂肺,连血丝都吐出来了,等他彻底吐完,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无,甚至隐隐透着一股青色。
关渡在他身后抱臂嗤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翅膀硬了,敢偷偷出来找白墨云,胆子不小,本事也不小,呵。”
关渡扶着一旁枝繁叶茂的古树站了起来,他浑身无力,双腿不免有些不稳,跄踉了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站稳了,他低着头不肯说话,只抿着唇瓣低着头,雪白发丝有几缕粘在他面颊上,更衬托的他脆弱可怜。
原昭此时也掀开了头上的兜帽,两人具是漆黑斗篷裹身,内里也是玄色衣衫,同样褪去了所有色彩,空留一片雪白的发丝,一个气势锐利,又内敛着如同潜伏的蛟龙一般盘旋在四周,一个低眉敛目,满身死志,不言不语,空前的相似,又是何其的不同。
原昭气笑了,“你如今怎么不敢实话了?我培养你,可不是热你无私奉献,为白墨云而死的!”
关渡终于有了些反应,眉眼稍稍抬起,他盯着夹杂在草地中几朵小巧的花,轻声道:“我不想再作为怪物活下去了,师父若是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我必定不辱使命,歇尽全力达成,等偿还了一切,再了解自己。”
原昭嘴角的弧度又拉大了,不是高兴,而是愈发生气了,他连连道了三句,“好好好。”谁也看不到他如何动的,一双手便已经掐在关渡的脖子上,修长的五指渐渐收拢,关渡被迫抬起头,棉袄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眼里也有点点泪水被逼出来。
“师父……”他仍是艰难道:“我知这一切均是我的不对,我没有做到我当初的承若……可是我知道自己快死了,就算是不去特意自杀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断断续续道,原昭望着他的目光不变,森然如旧。
“我这个怪物,终于要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关渡漆黑的眼里氤氲了一层雾气,他直视着天空,并不管了关渡越收越紧的手,像是自顾自的说着,眼底在那层雾气的遮掩下,倒映的却不是沙漠高而苍茫的天空,而是白墨云红衣墨发,手挽长剑入鞘,目光凌凌,气势如虹,嘴角笑意轻佻又温情,说不出的风流,道不尽的绝世之姿,他眼睛睁大大的,像是要把这道身影深深的刻在心里,放在心底最深处,携带道灵魂之中。
“人之将死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多了些贪念,想要再回到从前一样,可以跟在她身上身后,又不于从前一样,需要她的保护,而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保护她。”他眼瞳渐渐涣散,似乎感受不到窒息感了,“我很贪婪,我还想要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印象,想要她永远的记住我。”
所以,他拿走了白墨云那条项链,明明知道项链会在三日之后爆炸,也依旧待在身上,卑微又可怜的想,这个人,以后会记住我吗?一边又在内心唾弃自己的贪得无厌,明明已经得偿所愿是与她相处这么多时间了,已经上上天眷顾了,又如何能所求那么多呢?
关渡把时辰掐点很准,在关渡即将窒息而亡的前一刻猛然松开手,冷眼看着对方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点咳嗽,他嗓子本就被呕吐一事摧残一遍了,现在又是被掐,又是剧烈的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是力道,等他眼前发黑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时,嗓子疼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可不会去管你心底的这些小心思。”关渡走道他面前蹲下,指尖冰冷,托起原昭下巴,和他对视片刻,眼底的冷笑之意清清楚楚,他残忍又绝对道:“你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死,我留着你这怪物一样的躯壳还有用……”
关渡被对着光,原昭神色恍惚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觉得对方在自己耳边地狱的话,想是从地狱黄泉边上,被阴风吹道耳边的。
“你想……要……做什么……”他嗓音暗哑的不成样子,和草丛地鸣的昆虫发出的声音比起来差不多,原昭听觉明锐,听见了,徐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好徒弟,你最后的愿望为师一定会替你实现的。”
关渡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昏迷回去,只是他昏迷前,眼底的恐惧之色被关渡尽收眼底。
白色的鸟被训练成最为出色的信使,稳稳的从天空滑落,羽翼划过白云想边角,,上了许些湿气,最后停在关渡的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其的面颊,关渡脸上顿时露出,细微的,嫌弃神色,他一伸手把白鸟引到手臂上立着,解开了它腿上绑着的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
“夏北百姓被赫连杰如此折腾,这么下去,即使白墨云不来收拾他,他自己的气数也走到尽头了。”原昭懒懒的评价道,十指收拢再张开,原本掌心上揉成一团的信纸霎时间,消失见,只余白色的细碎粉末,风吹便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