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醒了便再很难入睡,沈初寒靠在床头,睁着眼睛,关了灯,只有月光透过窗帘勉强能够视物。
沈大宝钻到沈初寒的怀里,抓着沈初寒的手臂,小脸紧紧挨着她,“娘亲,病了要好好休息,咱们闭上眼睛好不好?”
沈初寒揉了揉肉他的脑袋,“大宝,你喜欢待在凉城吗?”
沈大宝摇头。
“为什么呢?别苑的人对你不好吗?”其实这次被强制性地抓回来,沈初寒心里很清楚白承夜对她的态度变了,连带着对沈大宝和沈时遇都比以前要和善了许多。
这府里的下人最是会看人眼色,主子都对沈初寒变得这样看重,在衣食住行上自然也不敢为难沈大宝和沈时遇。
按道理,沈大宝不该还这般抵触啊!
沈大宝嘟着唇,眨了眨眼睛,月光下这孩子的眼睛闪亮闪亮的,竟然和宁辰北有些像。
沈初寒看呆了,视线都变直了,直到沈大宝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才反映过来。
女郎拍了拍脸,为方才片刻的失神感到懊恼,怎么也就与他才分别数日就这样地想念。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天气转凉是否加了衣裳。
沈大宝亲了亲沈初寒,“娘亲,大宝不想撒谎。大宝就是不喜欢这里,因为大宝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家。”
沈初寒愕然,打量着小小的奶娃娃,“大宝,那哪里才是你的家?”
“也许爹爹真的不是大宝的爹爹,但是大宝看到爹爹就觉得亲切,大宝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可是这里的坏叔叔,嗯…他这段时间对大宝挺好的,还会冲着大宝笑,叔叔还派人给我买过冰糖葫芦和雪花糕呢!可是我总觉得叔叔会抢走我很重要的东西,我没办法和叔叔像和爹爹那样要好。当然…”沈大宝对着手指,艰难地开口,“如果娘亲真的喜欢坏叔叔,想和坏叔叔在一起,大宝只会有一点点心痛,只有一点点的哦…应该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这孩子耷拉着脑袋,声音越说越小。
他想和谁在一起,一目了然。
沈初寒拦着他,秋夜寒凉,这奶娃娃体温比她高,抱在怀里软绵绵的特别舒服。
半晌她才启唇,缓缓道:“大宝,娘亲对不起你,一直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有阿爹阿娘陪着长大,你却从来没见过你的爹爹,这是娘亲欠你的。娘亲和娘亲的爹爹感情非常地好,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让大宝感受父爱。”
女郎哽咽了,硬扛着,不想在孩子面前失了情绪。
沈大宝却摇头,“大宝有娘亲和舅舅,还有爷爷,大宝很幸福。”
这幸福是不圆满的,是有缺憾的。
毕竟阿爹的地位是无法替代,不可衡量的。就算她和沈时遇把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在沈大宝的面前,也取代不了父爱。
沈初寒闭了闭眼睛,“大宝,你真的很喜欢宁辰北吗?”
沈大宝毫不犹豫地点头,提起爹爹的时候他的面上都浮着一层光,“除了舅舅和爷爷,大宝最喜欢的男人就是爹爹了。”
“那娘亲以后嫁给宁辰北,让他真的做你的爹爹好不好?”
沈大宝觉得有点奇怪,上次宁辰北来凉城见他们的时候带他到医院抽过一次血,还取了一个报告,医生告诉他他就是爹爹的儿子啊,为什么娘亲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他想大概还是爹爹做错了事,而且肯定错得特别离谱,不然善解人意的娘亲是不会这么久都不原谅他的。
秉承着不去揭娘亲伤疤的原则,沈大宝决定不问了,况且…娘亲刚才说以后要嫁给爹爹耶,这样他就可以日日都见到爹爹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
奶娃娃恨不得跳起来,这时候脸上才恢复了他一贯挂着的笑容。
沈初寒逗着他,捏了捏沈大宝的脸蛋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欢喜这孩子总算是开心了。
心酸这孩子的喜怒哀愁不再只和自己有关了,宁辰北在沈大宝心中的地位有点超出沈初寒的想象了。
……
天亮了,晨光温煦,洒向房间的时候,沈初寒和沈大宝仍然闭着眼睛。
沈大宝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沈初寒的身上,憨态可掬。
沈时遇端了药过来,见这情形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他遇到了脸色臭臭的白承夜。
白承夜扯了扯领口的扣子,那扣子太紧,让他有些呼吸不畅,看着原封不动端出来的药,白承夜蹙眉,“怎么没给你妹妹喝?”
沈时遇不理他,绕着他走了过去。
白承夜提起一口气,又想到他才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不欲与一个病人论长短。
他推门而入。
看到床上隆起的两团,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很轻,他走到床边,盯着沈初寒的睡颜。
这女人若是白日里也和睡着了一样温柔该有多好。
她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和他唱反调呢?
带着孩子和阿哥就在这里安定下来,他给他们一个家不好吗?
难道之前流浪的日子还没过够?他以为她是不再喜欢漂泊的,他以为经历了那般人生低谷的女人对稳定生活的渴望应该是非常浓烈的。
白承夜捏了捏鼻梁,轻叹口气。
沈初寒,这个女人身上很有多秘密,他就没完全解开看透过。
他派人去调查了沈初寒的从前,很多事情都查不到,只听说她是从外地来的凉城,孤苦无依,受尽欺凌,一个女人硬是独自打拼,靠着自己的双手让孩子和兄长在凉城安了家。
白承夜的手紧紧地攥成拳,他想:沈初寒,不管你的身上有多少秘密,总有一日,我会全部解开。
许是感受到灼热的视线,沈初寒的眼皮子动了动,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白承夜倒是没有一丝被抓到偷窥的羞赧。
沈初寒紧了紧被子,挑眉,“你一大早站在这里干什么?”
“看你。”
他倒是直白。
沈初寒翻过身背对着白承夜,“少帅,我还想睡睡,请您出去吧。”
敢这么不把他当回事,背对着他的女人,整个凉城,除了沈初寒一家人真的是再也挑不出谁了。
白承夜的心很凉,他昨晚被她惊醒,后来辗转反侧,满心都是她的身影,他担心了她一夜,一大早就来看她,可她连声谢谢都没有。
那种复杂的酸涩的气息在白承夜的胸腔里滚动,他克制不住自己,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你上次去青州,见到宁辰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