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软乎乎的,像是在云雾里飘一样,她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烧糊涂了还是真实的,只觉得躺着的怀抱里很有安全感,便一脸满足磕上强撑起的眼。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手上正挂着吊瓶。
刚想要叫人,可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如同被针扎的一样,让她叫不出声。
“女儿,你醒了。”身侧传来父亲惊喜的声音。
她偏头看去,父亲脸上净是喜悦,如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样高兴。
有些惊讶的看着父亲,这个表情——
好像她很久都没有看到过了,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是梦吗?
不由得在被子里悄悄拧了一把大腿。
疼的,看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这些都是真的。
“渴不渴,饿不饿?”父亲接着关切的问她。
木讷的摇着头,还没从父亲带来的冲击感中回过神,哪怕她现在很想喝水,肚子也很饿。
父亲的反差让她有些不适应,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吸了吸鼻子,索性闭着眼睛装睡,不理会旁边的父亲。
或许是父亲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说几句‘我让你妈来’,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她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落寞。
听见父亲的脚步声,悄悄睁开眼,父亲那如同松柏一样的背脊竟有些弯曲,那一刻,她竟从父亲的背影里看出了落寞。
父亲不是不爱她吗?不是轰她去学校吗,为什么突然又会这么关心她?
脑子里一片混浊,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天蓝色的天花板。
过了五分钟左右,门被推开了,母亲含笑的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或许是她太饿了,远远就能闻到皮蛋瘦肉粥的香味,砸吧砸吧嘴,肚子也很配合的唱起了交响曲。
母亲把粥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看了眼吊瓶里的液体,又摸了摸她得额头,轻吐了一口气,随即低语一句:“好多了。”
指了指桌子上的粥,看着她,问道:“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我就去给你熬了你最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要不要吃一点?”
忙不迭的点头,她要吃,她从早上开始就没过任何吃东西了,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估计就一碗白稀饭摆在她面前, 她都能吃得干干净净的。
母亲伸出食指,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扶着她坐了起来,又贴心的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着舒服点。
母亲坐在床边,端着粥,耐心的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粥,不知道是因为她太饿了的缘故,还是粥太好吃了,一碗粥很快就被吃完了,但她肚子还是饿着的。
期望的小眼神望着母亲,眸子里写满了可怜。
母亲看出了她得企图,放下空碗,佯装的板起脸,坚决的说道:“不行,你刚刚才退烧,不能吃太多东西,更何况现在还是晚上,吃多了不消化,要想吃明天我在给你熬就是了。”
瘪嘴,一脸不开心。
母亲又拿了张面巾纸给她擦了擦嘴巴,楞了一会,又开始给她说:“青青,不要怪你爸爸,你爸爸他也是有苦衷。”
又是这句话,她已经听了很多遍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有什么苦衷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的?
偏头,表示不感兴趣,她不想在听这些了。
“青儿,你要知道,你爸爸这样对你是为了让你能更加坚强。”对于她得态度,母亲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同她说了句。
这是要让她在打击中成长嘛?就不怕一个用力过猛,把她打舍了嘛。
“我都病成这样了他还让我去学校。”语气有些委屈,说完,越想越觉得委屈,鼻子一酸,想要掉眼泪。
母亲无奈的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轻柔道:“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
为什么永远都是这几句话,什么父亲是有苦衷的,什么等她长大了就知道,永远都是用这些话来敷衍着她,而她却深信其中。
那一刻,她爆发了,第一次对着母亲大吼:“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的,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你们是把我当成外人了吗?所以才这样处处都提防着我的是吗?”
回想起来那一刻她脑子简直就是抽了才对着母亲说出那样混账的话。
对于她的反常,母亲似乎有些震惊,一时间无法接受,就这样直楞楞的看着她,忘了言语。
良久才不可置信的说了一句:“你说什么?”
母亲的声音很轻,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一样,可她却听得心情沉闷。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回答了,母亲也会用同样的话来应付她。
可是看着母亲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母亲不可置信的一笑:“我,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问我是不是我亲生的?”
心里无限的悔意,想给母亲说对不起,可当时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犟牛脾气,就是闷着不说一句话。
随即眼眶一热,视线逐渐模糊,紧咬着唇,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你爸爸对你是严格了点,是有些苛刻,可是青儿,你扪心自问,你爸爸除了在你学习上,你的生活习惯上对你的要求有些偏高,别的事情…他有对你苛刻过吗?”母亲反问她。
不可否认,除了这些,父亲对于别的确实没有亏待过她,就比如她旁边的衣帽间,比家里任何一个房间都大,里面的东西也很齐全,只是她很少去碰里面的东西,因为——
那些东西都是父亲买的,她不愿意穿,可就算她不穿,里面的衣服也是只增不减,父亲对她,确实也很细心。
她说不出话,自知理亏,无颜的垂下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母亲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苦口婆心的给她说这大道理:“现在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是你年纪小,我和你爸爸不想让你承受太多压力。”
“你爸爸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学习,能有不输于男子的能力,魄力,所以他才这样逼你,你以为,你爸爸就不心疼你了吗?”母亲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
那时候她不是很理解母亲说的话,只能理解表面的含义。
她听明白了父亲一切都为了她着想,可是,但为什么要一定要让她有男子一样的魄力,能力?她又不去搬砖挖煤……
视线被泪水模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性,为了不让母亲看出她得囧相,把头垂得更低了。
手扣着被子,静静地听着母亲说。
“就拿你这次生病的事情来说,我煲的鸡汤,是你爸爸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学校感冒了,让我给你煲点鸡汤,然后让刘妈给你送过去的,最后他不放心我做事,又亲自从公司赶了回来,一定要亲自看着我做好才放心。”母亲用手拭了一下眼睛。
听着母亲的话,瞳孔一缩,父亲……
不自觉的问了出来:“父亲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母亲为她掖了掖被子,吸了下鼻子,又对着她笑了笑:“你在学校的时候,你爸爸每天都会给你们老师打一个电话问你的情况。”
母亲平淡的一句话却像凶猛的海浪一样,在她心里翻涌起了波浪,身体犹如被闪电劈中一般的僵硬。
她知道父亲有的时候会给老师打电话,不过她知道的都是在考试之后的电话,要是考差了,回去父亲就会说她几句,所以每次考试完,父亲绝对是最积极给老师打电话的一个人。
没有想到父亲每天都给老师打电话,还是询问她的一些情况,如此细心的父亲,让她有些受宠若惊,难以招架。
知道她生病后就让母亲给她煲鸡汤送到学校来,还不放心母亲,亲自从公司赶回来看母亲给她煲汤。
原来刘妈会知道她生病了,是父亲说的。
可是,父亲既然知道她生病了,那为什么还会轰她回学校呢?
一想到这,心里的感动全都驱散了,只剩下无尽的委屈。
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眼睛:“那为什么爸爸会赶我回学校呢?”
母亲笑了笑,道:“你爸爸是为了不让你养成依赖性才会那样说的,她怕你养成了惯性之后会一直这样。而且,他知道我在旁边会帮着你,不会让你回学校,所以才那样说的。”
“不是有句古话说,家里总要有一个人唱红脸,有一个人唱白脸,而你爸爸唱的就是红脸,我唱的就是白脸。”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接过母亲的水杯,端在手里,迟迟没有要喝的意思。
久久都不能明白母亲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句古话她是听过,爸爸现在扮演的角色确实和母亲所说的白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