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勇微微一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的修为虽比不上洛曦,但有人来到身边,他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但此刻,他竟全然没有发觉。他惊讶地抬眸,便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满头的白发,眉眼间却透着清冷淡漠的神色。
一时之间,姬勇竟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接着似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让他脱口叫了一声:“太祖母?”
他记得当年,那位王妃姑姑曾经带他去见过这位老太妃。当时,她刚刚云游天下回到仙界不久。姑姑说,再不去见她,只怕老人家就会又离开了。
那次见面,太祖母很高兴,还送了他一柄玉如意呢。
可是,此时看着太祖母的脸色,怎么好像有些冷淡呢?
老太妃看着姬勇,微微点头道:“哦,小子,算你有心,还记得老身!”
“太祖母,孙儿现在已经恢复了旧日的那些记忆了,怎么会忘记您!”姬勇说着,便欲跪下行礼,却被王太妃伸出的拂尘给挡住了,道:“算了,别整那么多的虚礼,救人要紧哦!”
姬勇如梦方醒,赶紧说道:“太祖母说得对,朕刚才就要把能量度给洛曦呢!”
“嗯,倒是难为你还有这份心思!”王太妃淡漠地说道:“不过,还是不要麻烦你了,我把这丫头带走了!”
说完,也不等姬勇说话,转身拂尘一卷,便将洛曦卷入自己的怀里,抱着洛曦身形飘摇着飞到天空,逶迤而去。
“太祖母,您带洛曦去哪里啊?”姬勇徒劳地喊了一声,那身影已迅速消融于茫茫翻卷的云海之中。
姬勇站在那里,呆呆地遥望着,心中若有所失。他知道,太祖母既然带走了洛曦,就一定能保洛曦无恙。可心里依然有些失落,若有所失。
站在那里怅然了好久,才站起身,向着自己的皇城飞跃而下。
进入皇城的时候,迎头便碰见了成峤,正带着侍卫匆匆走来,看见了他,成峤凝重的脸部肌肉,才松弛下来,匆匆跑到姬勇的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道:“成峤见过皇上!”
姬勇微微摆手道:“成将军免礼!”说话间,封以默、方剑也带着大队的侍卫汇合过来,见了皇帝纷纷见礼。
姬勇有些奇怪,看着众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如临大敌的模样?”
成峤双手交叠一起,再次弯腰施礼,道:“朵儿姑娘禀报说,皇上突然就离开了,太妃娘娘放心不下,叫某等赶紧寻找!”
姬勇听了这话,想起上一刻,自己于那个小丫头共同享受的旖旎风光,这一下母妃应该全知道了吧。
忽然,就觉得朵儿这个小丫头,或许不仅仅只是看上去的那样天真烂漫,似乎怎么还有着不小的心机呢。只是,若果真如此,这样丫头的心机,未免用错了对象。
心里沉吟着,唇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
“皇上,您圣体无恙吧?”成峤看着皇上,小心地询问,一边打量着姬勇。
“没事!朕刚才去打仗了,那个灰袍怪,已经被清除了!”
“啊——”成峤跟众将都忍不住惊讶地交了一声。
姬勇看着众将的表情,心里很是熨帖。可是,一想到洛曦,原本快乐的情绪就被担忧的雾霭给遮掩下去了。
“没什么,以后这天地之间就太平了!”他淡然地说道。
成峤听着皇帝这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心里不觉悲欣交集。想到自从边城起了战乱以来,多少无辜百姓,多少将军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随即这场战争延伸发展之后,引发的仙魔之战,又让无数的的仙界强者,魂归太虚……尤其是杜秋娘的离去,让他更是悲伤难言。
“皇上洪福齐天,才能扫除妖氛,天下太平!”方剑他们齐声说道。
“嗯,众卿暂且先回,朕要去看望母妃,免得她老人家悬念!”姬勇说道。
众人称喏离开。此时,木丁儿早已闻讯,打发小太监抬来了轿子。姬勇上了轿子,一直去了母妃的宫中。
成峤辞别了皇帝之后,一个人躲开了众人,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一只椅子里,成峤的脑海中,还回响着皇帝的话:“没什么,以后这天地之间就太平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成峤心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遗憾。要是秋娘这个时候,还活着该多好?他想着,心里便搅扭着疼起来。有时候,遗憾也会让人痛彻心扉的。
此刻,他默默地伸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安卧着那一对晶莹如水滴的耳环。那是秋娘留给他的。
秋娘魂归太虚,在这世间,这是她留下的唯一痕迹。看着这副耳环,成峤的心里就痉挛地起了皱,有隐隐的痛楚从心口传来。让他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成峤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送到了皇宫,接受了最严格特殊训练,成为大内的侍卫。自从进入皇宫之后,师傅就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
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把他送入皇宫,在接受那些近乎严苛的训练时候,来自皮囊的痛楚,让他曾对师父充满了埋怨。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将他送到这个鬼地方,吃尽苦头?
不过,成峤是个不愿认输的人。既然是进入了宫廷,就要做出样子来。因而在训练中,他是最刻苦的一个。很快就脱颖而出,得到了先皇的青睐。
因为他功夫了得,且为人沉毅稳健,很快就升任侍卫长一职。边城狼烟点燃,先皇殉国之后,他又得到了新皇姬勇的重用。
现在的他,已经是京城十万御林军的总统领,可谓是盛宠以极。但是,在个人的生活方面,成峤却是一个迟钝的人,反射弧很长。
尤其是对于家庭、女人的事,因为自小便是孤儿的缘故,于他就是一个空白。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身为仙人的杜秋娘,会留意于他,而且用情如此之深。当初,他是奉了先皇的旨意,去保护小殿下姬勇的时候,认识了秋娘。
他们第一次的合作,便是在京城的那家悦来客栈,他们同心协力,将前来偷袭的房君瑟众人打得落花流水,顺利脱险。
那一次,秋娘给成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觉得杜秋娘不但容貌倾城,更是一位敢作敢为的侠义奇女子。
但是,他也只是对秋娘存了一份敬佩欣赏之心,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让秋娘成为自己的媳妇。
尤其是后来,随着两人朝夕相见,他对秋娘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加敬佩。人家可是仙界的人,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就只有膜拜的份儿了,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那一天,当皇上将这一对耳环交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他却完全懵掉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样一位花容月貌的神仙女子,会对自己情有独钟。
以前,秋娘在自己的面前,将一份真心掩藏得竟是那么得不露痕迹,让自己像傻瓜一样,毫不知情。
可一旦那层薄薄的面纱被揭开,看到真相之后的成峤,就算他的反射弧再长,到了此时,也难免心痛如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了,反而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心痛吗?”他在心里喃喃自语,眼睛莫名地潮湿起来。
“秋娘,秋娘——”他在心底默默呼唤。“是成某太傻,当初没有体会到你的一片柔情,这份债,我要怎么还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