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他记得君瑟当时听了他的话之后,有些动容,叫了他一声,便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他的怀抱里……
那一刻的叶白,觉得自己的心是饱满、丰盛的,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可是,现在想起前尘往事的叶白,却觉得自己就是个背弃家国深仇的罪人,纵然九死也难恕其罪呢。
那曾经的满足的幸福感,早已荡然无存。
幸福,幸福于他而言,就是愧疚地埋葬真相!
以前,他可以轻松做到的,可现在他怎么都做不到了。
“尊主,你动手吧!”叶白瞥了眼脖颈上的剑锋,淡然地说道。既然再也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么,死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剑下,应该是最好的收场吧。
可是,今年的自己才只有十八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呢!为什么会这样?
“叶白,你别怪我无情!”君瑟说道,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剑锋划开了叶白的脖颈,殷红的血液,点点滴滴流淌到他那洁白的衣衫之上,似朵朵绽放的桃花,美艳得令人心惊。
叶白没有动,君瑟眼眸看向叶白的脸,只见他两眼放空,脸上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君瑟咬紧了嘴唇,丝丝血迹渗出唇角,那一瞬间,她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曾几何时,红罗帐中,鸳鸯被内,他们是一对赤诚相见的神仙眷属;上次遇刺,叶白甚至把自己的功力,度给她,助她疗伤;曾几何时,为了满足自己越来越膨胀的野心,她四处钻营,而身后永远都会站着这位少年忠实的身影……
房君瑟,就算是天下第一号大魔头,她的心里也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而那块地方就是留给叶白的。
想着,君瑟手里的剑,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为什么不动手?”叶白诧异地问道,眼神里瞬间光华大盛,看着君瑟道:“你的心里有我的位置,对吧?我若死了,你还是会有一点点的不舍得,对吧!”
“你闭嘴!”君瑟大叫,整张脸因为愤怒,因为无奈,因为悲哀而变得通红,仿佛是涂了浓浓的胭脂。“我房君瑟从来都不爱任何人!本尊只爱我自己!”
她说得斩钉截铁,唇角却在微微颤动,并且一点一点地苍白下来。
叶白笑起来,但是眼里的光华却在一点点凋落,通红的眼眸,看着君瑟道:“姐,姐姐!”
“不准叫我姐姐!”君瑟捂住自己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大叫。
叶白笑起来,微微点头,道:“姐,你就让我叫一声,这是最后一次了!”
君瑟突然安静下来,有些无措地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如果,那些记忆不是重新生长起来,我或许会甘心跟在你的身边,做一条听话的狗。”他唇边有苦笑,再慢慢绽放:“可是,现在不可以了,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宫殿里的燃烧的烈火,想起父王张皇逃窜的身影,想起那插在母妃身上的长剑……”
“这么说,现在的你要杀我喽!”君瑟听见这话,浑身的肌肉陡然紧绷起来,眼神戒备地看着叶白,一边用余光去打量那把剑,心里盘算着,捡起那把剑,需要多久。
“我不会杀你的。叶白活了这么久,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叶白说着,深深叹息。“可是,我也不能在待在你的身边,做一条听话的狗了,姐,我做不到!”
说着,叶白看向君瑟,眼眸潮湿:“姐,我只有杀死我自己,才能让我的灵魂安宁下来!”
“叶白——”君瑟困惑而惶恐地大叫一声,可是,迟了,只见叶白抬起右掌,对着自己的头颅,劈了下去。
叶白修长玉立的身影,陡然间像是田野里遭遇霜打之后的玉米,一下子便委顿下去。
“叶白,叶白你傻不傻?”君瑟飞扑上去,扶住了叶白。
“姐,没办法,我不能忘记家仇国恨,可我又不能伤害你,毕竟那场战争是我父王咎由自取。但,记忆回来了,我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既然如此,我可以把你的记忆重新抽取,让你像个傻瓜一样重新待在我的身边的!”君瑟说着,眼泪终于滑出了眼眶。
“姐,那样的我是不是更可怜,更悲惨?”叶白唇角微翘,说道:“不用了,这样的结局就已经很好了!我喜欢的姑娘,第一次为我流泪,已经没有遗憾了。只是,抱歉了,以后我都不能帮你了,你自己要多加保重!”
说着,叶白舒朗的眉毛下,一双清澈俊美的眼睛,缓缓合上。
“叶白,不要!”君瑟大叫,眼泪瞬间在脸上恣意横流,道:“叶白,我不许,不许你离开我!”
可是,叶白的身体像一段枯木,在她的怀抱里,越来越沉重,了无生气,且渐渐失去温度。
“叶白,连你都骗我?”她哽咽含混地叫着,“你说过要成全我的梦想的,可你现在就这么把我扔下了吗?”
就在此时,她听见有人敲门,还伴着沉重的呼唤:“尊主,尊主!”
君瑟抬头,差一点被悲伤的火焰,燃烧成灰烬的大脑思维,立刻恢复了冷静。她将叶白放下,迅速擦净脸上的泪痕,走到门口,打开紧闭的房门,看见一名飞鹰门的死士,站在她的面前。
“什么事?”她问着,一边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尊主,宫里传来消息了!”那人说着,一边指了指走廊上的一扇窗户,君瑟走过去,蓦然看见夜空中有一大蓬一大蓬的烟花,在绚丽绽放,将漆黑的夜色,燃烧出一个又一个明亮的黑洞。
时辰到了,宫里已经开始动手了吗?想着,她回头,将叶白房间的门锁锁上了。转头,对那位死士道:“找个妥靠的人,守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说完,她便匆匆出门。
夜黑也死如墨,而那一队队伫立于黑暗之中的死士,静无声息,像是一只只猛兽,只等一声令下,便会窜出来,开始一场谁都无法预料的杀戮。
房君瑟一身紧身衣打扮,站在通往皇宫的乾元大街上,心头还荡漾着失去叶白的哀伤痛楚。
她炯炯发亮的眸子,向着那遥远的馆驿方向,遥望了一眼,心里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梁洛曦,待本尊完成了大事,第一个就要杀了你,为我的叶白报仇!”
想着,她扭头对死士们轻轻一挥手,众人迅速纵起身形,向皇都的方向,跳跃而去,动作迅速利落,却无声无息,宛如地狱幽灵。
此刻,负责接待各个江湖门派的馆驿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而在南海剑阁门派的栖身的房间里,已经被秋娘废掉全身修为的萧冀遥,浑身战栗地站在场中央,连连抱拳作揖,狼狈地哀求着:“请各位大侠饶命!”
洛曦看着他那副可怜相,微微皱眉,她想起了师父淳于安当初留下的话:“倒也不必非得清理门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老夫不怪他!”
正想得出神,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洛曦回头,便看见秋娘的一张素雅清丽的脸庞,她看着洛曦道:“喏,这时你们门派内部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你拿主意吧!”
洛曦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可怜兮兮四处求饶的萧冀遥,道:“萧冀遥,你出卖师父,让他老人家不幸遇害,实在是罪大恶极。但师父临终之时,嘱咐我可以对你的既往不咎,因为师父已经原谅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