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听着姬勇口里口外地念叨着,要册封洛曦做大周的皇后。她的心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波澜。觉得卑微如自己,能够留在皇帝哥哥的身边,已经是很知足的事情了。
可是,今天的这个早晨,当她像一位真正的小妻子,细心地为姬勇打理着一切的时候,当此刻看着皇帝哥哥离开他去上早朝的背影,朵儿心中某些曾经朦胧的欲望,似乎突然就苏醒过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强烈地想做皇帝哥哥的女人。而且,是他唯一的女人。这个念头,让她脑子似乎都热了起来,有点昏昏然的兴奋。
不过,当她的遐想里,出现了洛曦的身影时,她发热的大脑,忽而就冰凉起来。洛曦本来是押解人犯回京复命的。
可是,她却私自杀死了人犯,反倒说是自己失了手,让马骏驰摔下去的。
这个理由,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而且,她敢肯定,皇帝对这件事也是不相信的,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只不过,皇帝不想去责怪她而已。
而且,皇帝还由着她的性子,让她住进了爽波殿。摆明了只等着选个吉日,便要颁下册封的诏旨了。
一想到,那个人就与自己住同一宫墙之内,想到有朝一日,她将会与自己争夺心爱的男人,她的心便像是塞进了一把蒺藜,让她坐立不宁。
朵儿做事的风格向来都是雷厉风行,既然自己的心里容不下这个女子,那么就不妨早做打算,将她除掉。
除掉,这个词让她自己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仿佛是中了魔一般,细细琢磨起该怎么去除掉她。
这个恶毒的念头一闪,她的眼前便浮现出一张年轻的女孩子的脸庞来。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夏莲。当初,她跟随皇帝哥哥进京的时候,因为得到妤姜太妃的宠爱,她常常会进出慈安宫。
那天早晨,她来到慈安宫请安的时候,刚巧遇到伺候妤姜太妃的小宫女夏莲,失手打碎了茶盏。
妤姜太妃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呵斥道:“大早上的,就触了哀家的霉头了。”
夏莲吓得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道:“太妃娘娘饶命!”
“这样的蠢才,竟然还要贪恋活命不成?”说完,便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妃娘娘,奴婢不敢了,饶命啊!”夏莲连声哀求着,被几个太监给拖了出去。
那一刻,朵儿看在眼里,突然便生了一念恻隐之心,立刻跪了下去,道:“太妃娘娘,您宽宏大量就饶恕了她吧!”
“嗯,你这丫头干嘛要为一个贱人说情呢?”妤姜太妃微微皱眉,问道。
“太妃娘娘,不是为她求情,朵儿就是觉得,大早上的,为了一个奴才,坏了自己的心情,有点划不来呢。不如,您就当她是个屁,将她给放了,心情舒畅就好了,是不是?”
朵儿这个比喻很粗俗,不过妤姜太妃想想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体验,放过一个屁之后,肠胃的确会很舒服。
想着,不觉就笑了起来,对门外的人说了一句:“那就放了那个贱人吧。不过,哀家不想再看到她,让她去浣衣坊吧!”
朵儿赶紧行了一个大礼,道:“朵儿替夏莲谢过太妃娘娘的不杀之恩!”
“行了,你就别跪着了,看着让哀家觉得怪可怜见儿的!”
那天黄昏的时候,朵儿出了太妃的慈安宫,准备回自己的宫中的时候,走在长长的游廊中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站出来,一下子就跪在了朵儿面前,连连叩头道:“多谢朵儿姑娘的救命之恩!”
朵儿微微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定睛看时,才看清竟是那位死里逃生的夏莲。看着小姑娘瘦弱单薄的肩膀,朵儿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涌上心头。
试想,若是自己跟着皇帝哥哥进宫来,得不到太妃娘娘的青眼眷顾,自己岂不是跟她的处境一般相同?
想到此,不觉伸手拉起了她,道:“嗨,我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那夏莲被她拉起来,却依然恭敬地垂着头,说道:“夏莲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以后,我的命就是姑娘的了。姑娘若有什么驱遣,尽管吩咐,夏莲一定万死不辞!”
这话说的让朵儿都有点动容,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哎呀,言重了,我在这宫中生活得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在浣衣坊一定很辛苦。等过几日,太妃娘娘消了气,我再给你求求情,让你重新回来当值好了!”
夏莲听了这话,连连摆手道:“夏莲先谢过姑娘了。不过,留在浣衣坊挺好的,虽然累一点,但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朵儿听了这话,心里才恍然,点头道:“好吧,随你的心意吧!”
那次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再见过面。不过,想到夏莲当初说的话,朵儿的心里却是沉吟不已: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说的话能不能做到。
想着,她看了一眼桌案旁的绣墩上放着的皇帝早晨离开时,换下的衣服。她的眼珠转了几下,连忙起身,将衣服卷了,包成一个小包袱,出了门。
木丁儿看见她要出门的样子,再看看她手里的包袱,赶紧说道:“姑娘是要去浣衣坊?”
“嗯,我把皇帝哥哥的衣服送过去,让他们给洗一洗!”
“这个何必姑娘亲自跑腿呢,我打发个奴才送过去就好了!”木丁儿有些讨好地说。
“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呢!”朵儿坚持着,笑嘻嘻地说,一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来到浣衣坊的时候,朵儿将皇帝的衣服,交给专门为皇帝洗衣服的女官之后,便随意在浣衣坊溜达起来。
她东看看,西望望,看似没心没肺的溜达,一双眼睛却在细细搜寻着,看见夏莲的身影时,朵儿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她,才一步步走到夏莲的身边。
“夏莲——”她叫了一声,正在洗衣服的夏莲,闻声抬头,看见朵儿的时候,眼里露出惊喜的笑意,问:“姑娘怎么到了这种地方来了?”
朵儿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才站住脚,依旧警觉地四处打量了一眼。
夏莲见朵儿脸上的谨慎之色,心跳忽然就乱了节奏,问道:“姑娘,出了什么事了吗?”
朵儿见四周没人,这才稍稍安下心来,看着夏莲的眼睛,说道:“夏莲,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夏莲的心里像是踹了一个小兔子,砰砰急跳,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当然!”
朵儿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忽然附在夏莲的耳畔,轻轻嘀咕了几句什么话。夏莲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朵儿说完了,才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问道:“你敢做吗?”
夏莲苍白着脸色,用力咬住了嘴唇,她知道,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可她欠着眼前这位姑娘的一份情呢,还是救命之情呢。她沉吟了半晌,终究是微微点了头。
朵儿正色看着她,道:“夏莲,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无告发我。若你愿意了,事成之后,我们同享富贵,我若食言,定遭天打雷劈!”
“姑娘且莫说这样的话,我已经在姑娘的帮助下,苟活了这么多日子,也该知足了。”夏莲扬起脸来,表情带着悲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