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跟在顾明全的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丝丝滴滴滴落在顾渊的脸上,寒意入骨。
他看着顾明全停在了关着李宛莲的房间门口,却就是这样突兀地停了下来,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顾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他并不急着去观这场夫妻之间的对质,却能想到顾明全此刻的所想。
顾明全 能够坐在了现在的位置上面,李宛莲的家族的支持不能说是全然没有了功劳的,顾明全在衡量着,他是否可以在这个时候,去为了自己的大儿子,质问李宛莲。
这个选择说起来,其实不难做,起码,对于顾明全来说,最后会选什么,即便是不开口问,顾渊也可以知道,顾明全素来是利益至上,他对自己的大儿子是真的有感情,却也是真的,若是与利益想悖的话,顾明全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儿子。
顾渊抱着手臂靠在了廊下,他能看见顾明全的背影,顾明全的纠结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是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出来,他在原地来回地踱步了几次,三番五次手都抬起来了想要敲门,却最后总是悻悻然地放了下去,他依旧,在犹豫。
顾渊冷笑了一声,收回了眼神,没事,他有的是时间,去和顾明全耗。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看着顾明全纠结呢?”
有人在弹幕上发出了疑问,顾渊抬起眼来,眼神在这行字上扫了一眼,抱着手臂换了一个比较方便看到顾明全的动态的姿势这才开口,“我只是在想,这个爹,是否还有认的必要。”
顾渊没有那么多的慈善心肠,他素来睚眦必报,原身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仅仅是李宛莲和顾清的原因,难道说顾明全就没有原因么?不,恰恰要负的责任更大,顾明全身为原身的亲爹,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以至于李宛莲说什么,他就相信了什么,甚至为了李宛莲说的话,将原身打成了重伤,便是严父,也实在是太过于严了些许。
原身没有母亲,所以会十分喜欢一直扮演着母亲角色的李宛莲,他对李宛莲开始的时候毫无保留的眷恋,已经是某一方面说明了顾明全的做法的不正确,爹不疼,便只能找娘了。
娘不爱,就真的堕落了。
所以啊,顾明全这个爹,做的实在不够称职。
——“认不认爹,不都是那样吗?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区别呀,就算认他做爹,也不妨碍你可以在他的面前给李宛莲上眼药呀。”
“区别可是大了去了,”顾渊笑了一声,轻轻地开口解释道,“如果他对原身,有哪怕半点的真心,我就不会算计他。”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算计的,就是一颗饱含情意的真心。”
顾渊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十分美好的事情一般,眼睛里满满都是光。
弹幕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他们都是从上一个世界跟过来的粉丝,自然是知道,顾渊此刻说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宿主要打算做什么呢?”小七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它在顾渊的头上盘旋了一会儿,就落在了顾渊的肩膀上,“你还没告诉我,冒险来这里,是要干嘛呢。”
“我刚刚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顾渊皱了皱眉头看着小七说道,“我来看看,接下来的计划里面,是要带着顾明全一起算计呢,还是要将他抛开。”
两人还在说话的时候,那边的顾明全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地敲了敲门,顾渊眼神一震,他手掌一抬,就将自己从积分商城里面换的隐身药丸给吞了下去,这个小东西,能让他整个人变得透明起来,时间一个时辰,应该,足够他听完这一场对质了。
顾渊才刚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话的声音。
“老爷,老爷,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想害渊儿的意思啊!”李宛莲也不知道是这几日一直被关着所以吓破了胆还是怎么的,发髻散乱着,眼底下面也是一片一片的淤青,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憔悴无比,嘴上却是怎么也不承认自己做下的事情。
顾渊倒是没有多少的意外,李宛莲如果真的承认了,顾明全的怒火她未必可以全部承受下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李宛莲必然,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事情的。
面对着李宛莲的辩解, 顾明全的表情却是出奇地平静,他看着李宛莲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却是从怀中将那张手帕给递了过去,“这个东西,是你的。”
“是我的,可是这张帕子早就已经掉了,说不定是哪个贪财的……”李宛莲急急忙忙地要解释,顾明全却是直接摆了摆手,直接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找人查过了,这张手帕上面,有药物的残留,医生告诉我,这是一种专攻于兽类的药物,多用在……”顾明全撇了撇眼,仿佛十分耻于说出那几个字上面,只是到底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接着说道,“他们说,这些是用来让兽类强制交配的。”
“为什么这张手帕,会出现在渊儿受伤的现场呢?”顾明全看着李宛莲,他询问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一种出奇的柔和,“为什么会有贪财的人偷了你的帕子,然后用来害渊儿呢?”
“我,我不知道啊……老爷,”这样反常的顾明全让李宛莲陡然第有点害怕了起来,顾明全素来雷厉风行,行事做人俱是干脆果断,鲜少有这般柔和的时候,然而这份温柔在此刻显现,只能让李宛莲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恐惧,她忍不住地缩了缩身子,眼眶都被吓红了地看着顾明全。
顾明全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妻子的脸,娇俏的脸蛋触手温润,似乎还带着眼泪的湿气,顾明全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却是哑了嗓子,“李宛莲,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渊儿与你,到底有多大的仇?让你会这样下狠手地对他?”顾明全苦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你哭了,你在害怕吗?”
“从前,你对清儿偏心,我并不好说什么,外面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一定能时时刻刻地看着家里,我想着你偏心清儿便偏心吧,谁让渊儿的命硬呢,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没人疼他,也是,自找的。”
顾明全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眼中却又分明装满了水光,“你想让他变作一个纨绔,我也依了你了,商会风波迭起,没有强大的后盾又怎么可能坐得稳,渊儿不是清儿,他没有人支持,你想要清儿继承,我都依了你了,你便只要留了渊儿的命,让他一辈子,安安生生地过了,也就算了。”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害他呢?”顾明全松开了手,他摇了摇头,似笑似哭,“我什么都依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害他呢?”
“那场雨让清儿高烧不退,你逼我要让渊儿偿命,我把他打成重伤,三个月下不得床,两年才算痊愈,你暗里明里地挤兑,我也只做没看见,你想要的好名声,我也给你了,可是你为什么,非要容不下他呢?”
“渊儿,到底,还是我的儿啊!”
顾明全看着李宛莲声音陡然地拔高,“我恨他害了婉如,可他到底是我儿!你又凭什么,凭什么非要这样害他?”
“你想要看到什么呢?你想要看到第二日早上所有人都说,看呐,那个顾家的纨绔,碰上了发情的野兽,被咬死啦,你就开心了是吗?”
“……”李宛莲已经吓傻在了原地,顾明全也没有去管她,只是将这些年的一点一滴,悉数倒出。
这个顾家里面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事可以逃得过他的眼睛的呢?他不管,不问,只是因为面对着顾渊的时候,他实在做不到,不去恨顾渊的。
若不是顾渊,他的母亲,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就不会死了,他们依旧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他依旧可以和爱的人相守到老。
可是顾渊来了,他作为一个新生命降生在顾家,却带走了他的母亲的生命。
顾明全一直不知道如何去和顾渊相处,一看见顾渊与他的母亲八分相似的面容,他就觉得心头,连带着呼吸都是生痛,他有的时候气急了恨不得想要杀了这个夺去了他爱人性命的孩子,可是血液也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在阻拦他,在告诉他,这是他和爱人的孩子,这是他们爱情的果实。
这么多年来,顾明全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一半看着顾渊受苦却不加阻拦,心底甚至有着隐隐的快意,看呐,害了他最爱的人也受到了折磨。
另外一半,却是煎熬与折磨,这是他的儿啊……也是他最爱的那个人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