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驼和刘妈正在门前等,小娜坐出租赶到。小娜问沙驼说:“爸,咋啦?这么急。”
崔兆强匆匆从后堂拎着个沉甸甸的大塑料袋出来。
崔兆强说:“经理,你要的菜全打好包装在里面了。”
小娜夸他说:“兆强哥,我觉得你越来越能干了。”
崔兆强嘿嘿一笑说:“小娜,你这一句表扬,又要让我晕倒了,比打一针强心剂都管用。”
小娜:“爸,你看他,又在勾引我!”
沙驼笑着:“行了行了,你俩的事我可管不了。这事是自己拿主意的事。”
崔兆强嬉皮笑脸地说:“谢谢经理教导。”小娜:“你真会开顺风船!”
浦江坐着出租车也赶到了。
沙驼说:“浦江,就上你这辆车走吧。”
田铭源:“贾莉娅,你怎么光干蠢事啊!”贾莉娅:“我干什么蠢事啦?”
田铭源:“还不蠢?你跟姆妈这么吵,怎么样?房拿到了吗?钱拿到了吗?反而你又一次得罪了姆妈,还得罪了小娜,得罪了沙驼。小娜虽然死不肯认瞿欧德,但瞿欧德千方百计想认小娜。”
贾莉娅:“那又怎么样?”
田铭源:“什么怎么样?瞿欧德认定小娜是他女儿。你骂小娜是骗子,你不是也把瞿欧德给得罪了吗?我说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次是蚀大发了,姆妈是个说话算数的女人,你要不把小娜叫回姆妈家,姆妈肯定是什么都不会留给我们的!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女人啊!”他又拍桌子又跺脚。
出租车里。浦江说:“阿爸,我们这么急急地去哪儿?”
沙驼说:“去你外婆家。你外婆早就提醒我,找到你就带你去见外婆的,生意一忙,要不是刘妈今天来提醒我,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刘妈领着沙驼、浦江、小娜匆匆走进家门。
浦江提着那一大袋菜。沙驼说:“浦江,你把菜交给刘妈,我们赶快去见你外婆去。”
浦江把那袋菜交给刘妈,跟着沙驼和小娜匆匆走进梅洁的房间。
沙驼领着小娜、浦江推开房门。沙驼说:“外婆,对不起,这事你提醒过我,但我都疏忽了。我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沙驼赶紧拉过浦江说:“外婆你看,这就是浦江,美娜的儿子。”浦江鞠了一躬,叫:“外婆!”
梅洁一见浦江吃了一惊说:“你不就是那个水产摊上的小老板吗?”
浦江:“噢,我想起来了,外婆你上我们摊子上买过几次鱼和虾,我还记得每次买的都是鲑鱼和青虾。”
梅洁激动得满眼是泪,说:“是咯,是咯,你叫啥?刚才我没听清。”
浦江说:“叫沙浦江。外婆,我以后经常来孝敬你鲑鱼和青虾。”
梅洁一把抱住浦江说:“我的亲外孙啊!”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浦江说:“外婆,我给你磕头请安。”
梅洁一把拉住浦江说:“不用不用,一见到你,我就够高兴的了,比什么都强!”然后她仔仔细细看着浦江,怎么也看不够,“浦江,我的亲外孙啊,想不到你的生意会做得这么好!”
刘妈探头进来说:“快去吃饭吧!小娜阿爸带来了不少好小菜,还有师姆你爱吃的爆炒羊羔肉!”
梅洁看到围着餐桌的沙驼、小娜、浦江,再加上她和刘妈,也有满满的一桌人了,顿时显得既兴奋又满足,满眼是激动的泪花。
餐桌上摆满了沙驼带来的菜。
梅洁抹了把泪说:“今天我要说句实事求是的话,说句公道话。沙驼,你是在美娜最苦最难的时候娶的她,她却把两个孩子就这么扔给你,让你受苦了。今天,你把美娜的两个孩子带到了我身边,看到两个这么好的外孙、外孙女,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沙驼说:“外婆,是我还不太懂得孝顺,没能理解你老人家的心,应该一找到就把浦江带来见你的。”
梅洁说:“不说这些了。今天我为啥要你们来,让刘妈去找你们,一定要叫你们来,因为今天是美娜的生日!”
小娜在沙驼耳边说:“爸,你不知道我妈的生日吗?”
沙驼说:“你妈没告诉过我,我也没敢问,我真该死!”
梅洁说:“拿酒来!倒酒!”
刘妈为大家倒上酒。
梅洁举起酒杯说:“美娜,今天是你生日,我现在感觉到了,你嫁了个好老公,你给两个孩子找了个好父亲!给我带来了两个好外孙,我不生气了,我还要感谢你……”说着,泪如雨下。
小娜与浦江抱着沙驼哭起来,刘妈也在一边儿揩泪。
梅洁抹去泪,举起酒杯说:“不哭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高兴!女婿又给我们拿来这么多好吃的菜,来,先给美娜敬杯酒。”大家把酒都倒在了地上,她接着又说:“大家干了这杯酒!”
浦江:“外婆,我听小娜说,我还有个舅舅还有舅妈。”
梅洁:“什么舅舅、舅妈。不孝之子,别提他们!让人扫兴!”
沙驼也朝浦江使了个眼色。
浦江:“对不起,外婆。”
小娜带着浦江朝“甜蜜蜜”咖啡馆走去。
小娜说:“这就是舅舅舅妈开的咖啡馆。哥,我只带你来看看,咱们别进了,我不想见那个舅妈。舅舅这个人还不错,就是舅妈这个人太小市民了,又刻薄又俗气,太八卦了。”
小娜和浦江走到咖啡屋,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吵架,甚至有人在砸东西。
小娜和浦江赶忙探头往门里张望。
有一个人说:“贾莉娅,你要不把钱还给我们,我们就把你这个咖啡屋全砸了。”
田铭源点头哈腰地说:“请你们放宽些时间,我们把我们住的小楼做抵押,贷上款就还你们,好?……”贾莉娅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
小娜和浦江闪到一边儿,看到几个人走出门扬长而去。
浦江说:“怎么回事?”小娜说:“不知道。”
浦江想了想,说:“这会儿进去好像不太合适吧?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小娜说:“不管他们,走!”
沙驼、小娜和浦江坐在出租车里。
沙驼:“瞿月雅受伤了。她是你女朋友?”
浦江:“还没敲定,我犹豫得很,不过她是为我受的伤。”
沙驼说:“原来是这样,那怎么也得去看看她呀!这样吧,明天浦江你要送货做生意,这耽搁不得,我看让小娜先代表我们去看看她吧。明天是双休日,小娜休息。小娜,你看咋样?”
小娜说:“万一我代表大家去看她,她把我这个阿姐拖住了,再把她阿爸瞿董叫得来……”
沙驼说:“哪那么多顾虑,叫你去就去!真是瞿欧德老婆带过来的?跟瞿欧德没血缘关系?”
浦江说:“是的。”
沙驼摇了摇头,感慨地说:“唉,人生中的事,有时就是这么胡搅蛮缠的!”
小娜说:“爸,舅舅、舅妈家里可能出事了。”
沙驼说:“出什么事?”浦江说:“可能是欠人家的钱了。”沙驼沉默不语。
瞿月雅的病房。瞿月雅右手臂已挂上绷带。
小娜提着水果,捧着鲜花走进病房。瞿月雅一见小娜,忙下床迎上去,用左手臂搂着小娜。
瞿月雅:“小娜姐!”小娜:“伤得怎么样?”
瞿月雅说:“没多大问题,只不过右手臂上的骨头受了点伤,等会儿上上石膏就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小娜说:“我哥送完货就来看你。”
瞿月雅说:“今天我帮不上他忙了,他可要受累了。”
小娜说:“我爸说,他抽空也要来看你。”
瞿月雅说:“我也很想见见他,我有好些话想跟他说。”
瞿月雅的病房。瞿欧德走进病房,看到小娜,他眼前一亮。
瞿欧德说:“小娜,你来啦?”
小娜说:“瞿董,你好。我爸和我哥让我来看看月雅妹妹。”
瞿欧德说:“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小娜说:“我现在在一家图书发行公司财务室当会计。”
瞿欧德说:“小娜,还回到我这儿来工作吧。”小娜说:“我爸不会同意的。”
护士进来说:“瞿月雅,来,跟我去上石膏。”
小娜说:“月雅,瞿董,那我走了。”
瞿欧德拉住小娜,用恳求的口气说:“小娜,能不能让我同你说上几句话?”
医院门前绿树丛中的一处僻静处,有一张石桌与一圈石凳。
瞿欧德与小娜坐在石凳上。
瞿欧德说:“小娜,你能不能让我做一些解释?当初我离开你姆妈,肯定是不对的!但当时我也有我的难处。你要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真的是太艰难了。我已经有些忍受不住了。刚好在这个时候,我有了出国的机会,而且是去继承一笔数目不少的遗产,就是我祖父的公司。就是说,我可以一下子就改变命运了。这样的诱惑我怎么能抵挡得住呢?当时有许多有这样机会的人,不都是这样做的吗?我不是玩弄你母亲后再抛弃她的,我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才离开她的!”
小娜说:“就是说,你没有错?”瞿欧德说:“不是说我没有错,而是我另有原因。”
小娜说:“可后果不是一个样吗?”瞿欧德说:“但性质并不一样。”
小娜说:“瞿董,我也开始懂得人生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该如何生活的权利。”
瞿欧德说:“是这样。”
小娜说:“所以当初你离开我妈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你的权利,妈也无权阻止你。”
瞿欧德说:“你母亲确实没有阻止我,还在暗地里保护了我。”
小娜说:“因为我妈是很坚强很明智的,所以,你也就没有阻止我妈选择如何生活的权利,对吧?”瞿欧德说:“是这样。”
小娜说:“那我妈就选择了我现在的爸,就选择了她生下我和我哥后不许你来认我们,指出我现在的爸就是我的亲爸!”
瞿欧德说:“你们不是也可以有你们的选择吗?”
小娜说:“是,我们选择了我妈为我们做的选择。”
瞿欧德痛苦地说:“这真让我感到绝望啊!”
小娜说:“瞿董,我想说几句会让你感到更难堪的话,行吗?”
瞿欧德说:“说吧。怎么说都行,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
小娜说:“在我刚到你的公司时,我看到你时我感到你很伟大,能经营这么大一家公司。但我现在感到你跟我爸相比,却显得很渺小。”
瞿欧德说:“为什么?”
小娜说:“你为了去继承财产而抛弃了我妈,你依靠的是你祖父遗留给你的财产改变了命运。但我爸却不!他为了爱我妈,甚至为让自己配得上已去世的我妈,为了能实现我妈留下的遗言,他以他的三十几只自留羊开创了他的事业,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他以他的辛劳、他的诚信、他的智慧、他的毅力,把自己的事业搞得轰轰烈烈的,他现在拥有的财产,不会比你瞿董少。你与他相比,是不是很渺小?这样,他才很顺利地把我带回了上海,顺利地找回了我哥,也让我妈的灵魂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昨天,是我妈的生日,我们全家在我外婆家团圆了,我外婆对她的这个女婿很满意!这几天,我和我哥一谈论到我爸的事业,我哥就说,我阿爸真的很了不起!”
瞿欧德愧疚地长叹一口气。
小娜说:“所以瞿总,你刚才所做的解释不是显得太苍白无力了吗?”
瞿欧德含着泪说:“这么说你们永远也不会再认我这个父亲了?”
小娜摇摇头,含着同情和不忍说:“我不知道……”
沙驼、小娜、浦江一同在看一套公寓。
沙驼说:“你们看怎么样?要是不满意,我们再找。”
浦江说:“阿爸,这就相当不错了。三室两厅两卫,在上海滩上有这样的住房,可以知足了。况且在内环线里,交通也方便。”
沙驼说:“小娜,你说呢?”小娜说:“我住哪间?”
沙驼说:“你就住里面带卫生间的那间,女孩子家洗漱都方便。我和你哥都是男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吧。”小娜甜甜地笑着说:“爸,你真棒!”
沙驼对小娜、浦江说:“那咱们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
浦江说:“阿爸,那就买吧。阿妹你说呢?”
小娜说:“我也没意见。爸,今天上午我去医院看望瞿月雅时,遇见瞿董了。”
沙驼说:“他是不是又跟你谈你们之间的事了?”
小娜说:“是,他又想让我认,但我没认,我还把你与他比,让他感到爸的伟大,他的渺小,可是爸,我真的觉得他很可怜,不管咋说,他毕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啊!”
浦江说:“阿爸,我也是这样感觉的。”
沙驼说:“不只是你们,那次他来找我谈时,我跟你们的感觉是一样的。但你爸这辈子还没有做过失信于人的事,何况要失信我依然深深爱着的你妈!我也理解你们,因为他毕竟是你们的亲爸!而且他又这么苦苦地在求着你们,我也好为难啊!”沙驼也是一脸的痛苦,为难地说:“我说浦江、小娜,这事暂时先搁一搁好吗?”
浦江说:“阿爸,你也不要为难,我和妹妹只是说说。我们不会因为这个无情无义的父亲而让你和已去世的姆妈不满意的!”
沙驼说:“但这事迟早要想办法解决的。爸也跟你说句实话吧,爸在上海不会住很长时间的。等把你们安置妥当了,再把另一件事办了,爸还要回新疆回我的牧场去!爸的事业不在上海,而在新疆!”
小娜说:“爸,那我也要跟你回新疆。”
沙驼说:“你要跟我回新疆,你妈的遗愿爸不就完不成了?你外婆又会怎么想?你们隔一段时间去新疆玩玩,去看看爸,那倒可以。这事今天不说了,让人扫兴。好吧,明天我就去办手续,把这房子买下来。”
瞿欧德的卧室。瞿欧德和姜丽佩各自躺在床上。
瞿欧德说:“丽佩,你认为这世上有没有因果报应的事?”姜丽佩说:“我想应该有吧。”
瞿欧德说:“以前,我很少去想这一类的事,只知道做生意,觉得把生意做好就行,全身心迷在生意上了。感情上的事变得淡漠了,我过去深爱过的那个田美娜也从我记忆中变得模糊了。但突然间,我的亲生儿女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感情世界又被打开了,而在这同时,我也发觉我开始在遭报应了。”
姜丽佩说:“你要觉得这是报应也可以,但我认为这算不得是什么报应。”
瞿欧德说:“是报应啊!但报应有大有小。像二次世界大战时,什么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他们做的恶事太多太大,他们都不得好死!在这世上,有些做恶事坏事的人,虽然生前并没有遭报应,但死后也会遭报应的。为富不仁也好,为贫不仁也好,只要不仁,就会有报应的。这看上去是个宗教的命题,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个频频显现的事情。”
姜丽佩说:“欧德,今晚你怎么感悟起人生来了?”
瞿欧德说:“因为我感到我正在遭报应。虽然我并没有有意要抛弃田美娜,但她还是把我的这对亲生儿女送到我跟前来了,让我知道却不让他们与我相认,让我认,认不成;舍呢?又无法舍掉。就这么苦苦地折磨着我的感情。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姜丽佩说:“所以我说你要想开点,不要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瞿欧德说:“我不是在钻牛角尖。我要面对现实,我要忏悔我的罪过,我要弥补我的不是。这就是报应!”
姜丽佩说:“你那个田美娜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你怎么去弥补?”
瞿欧德说:“所以我想求得你的允许,我想把她的相片放大挂在我的书房里。”
姜丽佩说:“欧德,你这样做,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残酷了?”
瞿欧德说:“所以我才求你嘛。”
姜丽佩说:“不行!接受你的儿女可以,但要在我们家挂田美娜的像,无论挂在什么地方都不行!”
瞿欧德说:“丽佩……”
姜丽佩说:“没商量的余地!我觉得你真的神经有些不正常了。我要睡觉了!”
瞿欧德看到姜丽佩把被子猛地蒙住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痛苦得很!
浦江打开车门,看到瞿月雅手臂上打着的绷带,一条带子还挂在脖子上,已经坐在里面了。
浦江说:“嘿!不在家好好养伤,又跑来干什么?”
瞿月雅说:“帮帮你呀!”
浦江说:“谁帮谁呀!你这样能帮我吗?你快回去吧,你的情我领了。”
瞿月雅说:“我这点伤真的不要紧。一个人闷在家里替你担心,还不如直接看到你呢!我帮不上你别的什么忙,我可以看看车吧?可以给你叫叫人吧?你受人欺负了,我可以帮你打110吧?”
浦江真有点哭笑不得,但他的心真的被她打动了,说:“真拿你没办法啊!”
瞿欧德卧室。瞿欧德在起床,姜丽佩也翻身下来。
姜丽佩说:“喂,你不是想放大那个田美娜的照片吗?”
瞿欧德说:“是,不过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能强求啊。仔细想想,我这样做对你来说,是有点过分。”
姜丽佩说:“我也想通了,你就把照片给我吧,我去放,其他的你就别问了!”
饭店已打烊。小娜帮完忙,同崔兆强一起往外走。
小娜说:“兆强哥,你有空吗?”崔兆强说:“怎么,什么事?”
小娜说:“我心里装着一件事,想同你聊聊。”
兆强:“小娜,你这个人心里还能装得住事啊?装了多长时间了?”
小娜:“兆强哥,别开玩笑行吗?这可是件正儿八经的事,我只能跟你商量。”
兆强:“那我就正儿八经听,行了吧?”
小娜与崔兆强相对而坐。
小娜说:“那个瞿董的事,你妈跟你讲了吧?”
崔兆强说:“是不是瞿董和你姆妈的事?”小娜点点头。
崔兆强叹了口气,说:“都讲了,瞿董和你姆妈,沙驼爷叔和你姆妈的事,我姆妈都详详细细地跟我讲了。”
小娜说:“那你怎么看呢?”
崔兆强说:“我觉得,就这件事而言,所有关联的人,包括你姆妈,你和浦江、沙驼爷叔,还有瞿董,都是很不幸的。”
小娜说:“说了等于没说!”
崔兆强说:“我也认为,对你姆妈来说,当时做出那个决定,是可以理解的。”
小娜说:“是呀,如果是我,我也会的!”小娜的眼神随即又变得忧郁起来,说:“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真的心里好烦哪!”
崔兆强说:“按理讲,瞿总那么无情地抛弃你姆妈和你们,他这个阿爸当然是没资格当的!可是……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瞿总那时的确是很为难的。听我姆妈讲,当时谁不想离开那个地方啊,穷得快让人失去希望了!我阿爸就是为了能摆脱那个困境,才撇下我们母子回上海来另谋生路的。你想想,瞿总那时遇到的机会……一个能出国的机会,在那个年代,那真的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小娜冷冷地说:“是啊,一个可以抛家弃子的机会。”
崔兆强说:“可是……就算是现在,也很难有人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小娜说:“我现在的爸就能,他肯为我妈放弃一切!”
崔兆强说:“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做到你阿爸那样的。就是我阿爸,要不是他在上海混出了点人样,他会不会接我姆妈和我回来,连我姆妈都不敢说。”
小娜说:“你们男人真自私。”
崔兆强说:“不是这样的!如果一个男人,连养活自己都困难的话,他在女人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的,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爱一个女人呢?我想,瞿总当时就是这种心态吧。所以他才会想要牢牢地抓住那个出国机会,才会做出让他现在天天都会忏悔的事情来。”
小娜:“那你将来能养活我吗?”
兆强:“我没法回答。你说了,我们是正儿八经在说话。我不能像闹着玩儿一样胡说。自己都没把握的话,我不能给你乱下保证!”
小娜眼里有泪光在闪:“我明白了。”
崔兆强说:“原谅他吧,毕竟,你们的身上都流着他的血啊。”
小娜说:“其实,我们也想。可我爸说:‘你们要认他这个阿爸,你们就不要再叫我这个爸了。因为我不能背叛你们的妈。’”
崔兆强说:“这事,可真的很难办……”
小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捂着脸,一头倒在兆强的怀里,痛苦地哭了起来。
崔兆强一下子慌了手脚,也同情地含着泪说:“小娜,你别难过!这事是你爸和瞿董之间的事啊……”
瞿欧德和姜丽佩正在吃饭。
有人按门铃。
保姆接门铃电话问:“请问找谁?”
外面的人回话说:“给你们送照片的。”
姜丽佩说:“快开门让他进来。”
保姆开开门。
一男子提着个用牛皮纸包扎好的大镜框走进来。姜丽佩从餐厅出来,瞿欧德也跟了出来。
姜丽佩说:“都搞好啦?”
送镜框的男人说:“都弄好了。老板让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姜丽佩说:“打开吧。”
送镜框的男人把纸打开,现出一方精致的镜框里镶着经过修整后的一张瞿欧德与田美娜坐在草原上的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修饰,感觉像一幅黑白插画,意境很美。瞿欧德惊喜地眼睛倏地一亮。
姜丽佩问瞿欧德:“欧德,满意吗?”
瞿欧德连连点头说:“满意,满意。”
姜丽佩对送照片的人说:“好,谢谢你。回去也代我谢谢你们老板,他尽心了。就说我们很满意。”
送货的人走后。
瞿欧德说:“丽佩,我该怎么谢你呢?”
姜丽佩说:“夫妻之间,这还用谢吗?为这事,我昨晚想了一夜。是的,开始我是吃醋,感到心里特别酸痛。但后来我想,我为一个已经过世二十几年的女人吃醋,我是不是太没有品位太没有档次了?气量是不是也太狭小了?人活得大度点不是对你对我都好吗?现在你是我丈夫,让你满意不正是我应该做的吗?”
瞿欧德感动地说:“丽佩,谢谢你这么体谅我!那就把照片挂到我书房去吧。”
姜丽佩说:“不用,就挂在客厅。你瞧,你跟她那时都很年轻漂亮,可以说比现在有些明星还要漂亮。挂在客厅里,会使客厅增光的。而且,也可以让人知道我姜丽佩的胸怀嘛。这样的好事,我干吗不做?”
瞿欧德说:“还是挂在我的书房吧,我已经太感激你的宽容和大度了。”
瞿月雅的病房。
护士在给瞿月雅换药,埋怨说:“以后别不打招呼就窜出去,早上让我们一通好找。”
瞿月雅一笑,说:“闷得太久了,出去散散心嘛。”然后又神秘兮兮地附耳对护士说,“明天我早上有可能还是不在床上,你就当没看见好了,上午我肯定准时回来。”
小娜领着沙驼走了进来。
小娜说:“瞿月雅,我爸来看你了。”
瞿月雅乖巧地说:“沙驼爷叔,你好。”
沙驼忙说:“你好,你好。听说你是为浦江受的伤?太感谢你了。你是瞿欧德的女儿?”
瞿月雅点点头说:“瞿欧德是我的继父,没有血缘关系。小娜,我想跟沙驼爷叔单独谈谈话行吗?”
瞿月雅对沙驼说:“沙驼叔叔,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好感动。但有件事我想求你,你能帮我吗?”
沙驼说:“只要不是关于你继父的事,其他的我能帮肯定帮!”
瞿月雅说:“我爱殷……噢,不,是沙浦江,你能同意吗?”
沙驼先是一愣,然后哈哈一笑,说:“这个我同意没用啊!得他同意才行啊。”
瞿月雅说:“他说,他要征得你的同意才行。”
沙驼说:“这小子,拿我当挡箭牌啊!这种事本来就是他自己做主的事,把我扯上干吗?月雅姑娘,我问你,那傻小子对你咋样?”
瞿月雅说:“什么都好,就是一说到感情上的事,就变得婆婆妈妈的。”
沙驼说:“咋啦,他不喜欢你?”
瞿月雅害羞地一笑,说:“沙驼叔叔,我不怕你笑话,他都抱过我亲过我了。”
沙驼说:“那还征求我啥意见?他到底啥意思啊?臭小子,可千万别学那个瞿欧德啊!他都对你这样了,他就不能甩了你!他要敢,我就收拾他!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女人这样不负责任!”
瞿月雅激动了,高兴地说:“沙驼叔叔,你太棒了!我谢谢你!你真的太英明太伟大了!”
沙驼说:“月雅姑娘,你别给我戴高帽子。这事怎么着也是你们俩自己的事,你们俩自己做主吧。”
浦江开着运货车,瞿月雅手臂仍挂着绷带坐在他身边。
瞿月雅得意地说:“浦江,昨天你那个沙驼阿爸到医院来看我了。”
浦江看看瞿月雅说:“你是不是缠着小娜让她带我阿爸去看你的?”
瞿月雅说:“哼,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阿爸确实是小娜带着他来的,可人家是听说我为你受了伤才赶来的。最关键的是,我把我俩的事跟他说了,你猜他怎么说?”
浦江故意说:“我阿爸肯定不同意!”
瞿月雅说:“去你的!你阿爸说,你要是敢甩了我,他就收拾你!”
浦江说:“瞿月雅,你很有手段的。”
瞿月雅说:“怎么啦?”
浦江说:“昨天我阿爸很严肃地对我说,你亲过人家抱过人家那就不能再甩掉人家,除非人家甩掉你,你绝不能甩掉她,绝不能学那个瞿欧德。看到没有?你用的是什么手段,能不能告诉我?”
瞿月雅哈哈大笑说:“我能用什么手段?那是你阿爸英明伟大呗。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
浦江说:“什么事?”
瞿月雅说:“我阿爸,其实说起来应该是你阿爸,把他和你姆妈年轻时的一张旧照片放大,挂在他书房里,看过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哪个过去的电影明星呢。”
浦江说:“既然今天想要这么供神一样供我姆妈,那当初就不该那么残忍地离开我母亲!”
瞿月雅说:“我看你不懂!忏悔的是什么?人只有犯了错并且知道自己的错才会去忏悔。世上哪有不犯错的人。知道错并肯忏悔的人就是好人!那些知错死不忏悔的人,就不是好人。所以你亲阿爸绝对是个好人!”
浦江突然放慢了车速。
浦江说:“月雅,你看前面,好像是梁老板他们。”
浦江把运货车放慢了速度,他紧张地盯着前面的梁敬辞和他两个手下。
瞿月雅在一旁说:“开过去,怕什么?他们想推我们下楼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说着打开手机。
浦江说:“干吗?”
瞿月雅说:“打110,这次把旧账也一起跟他们算了!”
浦江说:“先不打,到时看情况再说。”
梁敬辞、小六子、方头拦停车。
梁敬辞说:“殷老板,你下来一趟吧!”
浦江说:“有什么事说吧,我还要去送货呢。”
梁敬辞说:“殷老板,对不起,为前几天的事我来向你道歉。方头,向殷老板他们道歉!”
方头鞠躬说:“殷老板,对不起。”
梁敬辞说:“殷老板,那天你也太急了,有事都需要商量着办嘛。我们再坐下谈一次好吗?地点由你定。”
瞿欧德正看着田美娜的照片在回忆。
闪回:草原上鲜花盛开。瞿欧德、田美娜骑着马在草原上飞奔,两人高兴地笑着喊着。瞿欧德追上田美娜,跳到田美娜的马上。两人滚落在草丛中,鲜花压倒又弹起。两人在草丛中热吻着。瞿欧德翻身压到田美娜身上。瞿欧德用颤抖的手去解田美娜的衣服扣子,田美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这不行!”瞿欧德说:“美娜,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的,要不我对天发誓!”田美娜眼里含着深情说:“你以为发誓真的有用吗?……”说着慢慢伸出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瞿欧德,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瞿欧德看着田美娜的照片,悔恨的泪滚了下来。
瞿欧德说:“田美娜,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是个伪君子……”
电话铃响。
瞿欧德说:“噢,姗梅啊。”瞿欧德突然振奋了起来,说:“再去见见小娜的外婆?我会再被赶出来的。对,就是赶出来也要去!对,这可以表明我的诚意。我去,就是再被她骂被她赶也要去。”
姚姗梅的声音说:“瞿欧德啊,我们家兆强告诉我,小娜对你也不是铁板一块,她也在犹豫当中,她也很矛盾,很痛苦。我想,她总有一天会认你的。”
瞿欧德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姗梅嫂子。”
浦江、瞿月雅、梁敬辞、小六子、方头坐在一间茶室里喝茶。
梁敬辞说:“殷老板,我是真心求你帮忙,不是想敲你点什么。”
浦江说:“你上次讲的那些条件不是敲诈是什么?”
梁敬辞说:“你认为我在敲诈你,那我就把我上次的话收回。上次我把我的情况已经跟你摊明白了。那么殷老板,如果你肯帮我的话,你准备怎么帮?”
浦江想了想说:“梁老板,我想先说上几句让你不中听的话。你听不听?”
梁敬辞说:“请说。”
浦江说:“好。我觉得你首先要把做生意的观念变一变。”
梁敬辞说:“怎么变?”
浦江说:“在我做生意前我读了很多有关这方面的书。做生意不光是为了赚钱,它其实也是种服务,而且在我看来首先是服务,并且要服务得让顾客满意,其次才是赚钱,而且不要赚黑钱,要赚那种光明钱。”
梁敬辞说:“不大懂。”
浦江说:“你以前赚的钱里,就有一部分是黑钱。”
小六子说:“我们哪里赚黑钱啦?”
浦江说:“暗地里克扣人家的钱,缺斤少两赚的钱,在我看来就都是黑钱。你们每次给人家送货,缺斤少两还不说,把货的等级也偷偷地往高里提。你们这样对待你们的摊位老板,摊位老板也这样去对待顾客。摊位的信誉丧失了,谁还来买你们的货?水产可比不得别的货,鱼、虾、蟹、牛蛙、黄鳝时间长了,会减轻分量,会死的。这样的损失一加进去,你不亏才怪呢。”
梁敬辞说:“生意场上大家不都是这样干的吗?”
浦江说:“开始时大概是这样,但现在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少了。生意场上流传着这样的话,说是敬弥勒佛,和气生财;敬关公,义气生财;敬财神,财气生财。但在我看来,得靠诚信生财。要做到货真价实,分量给足,和气待客,服务到家。我们的摊位,当天拉的货当天就能销完。我们赚上钱了,摊老板也赚上钱了,这有什么不好?生意场上看上去是在怎么做生意,其实是看你怎么做人。”
梁敬辞说:“殷老板,没想到你在生意场上混了才这么几天,却混出这么些道道来了。言归正传吧,你看你怎么帮我?”
浦江说:“我没法帮你经营,我现有的摊位都有些顾不过来。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你的摊位还是由你经营,我给你当顾问吧。”
梁敬辞说:“那酬劳呢?”
浦江说:“不是说是帮忙吗?要什么酬劳?”
梁敬辞说:“说话算数?”
浦江说:“当然算数!”
瞿欧德开着车来到梅洁家。他下车,从车里拎下一堆礼品。
瞿欧德按门铃。
梅洁的声音说:“谁呀?”
瞿欧德说:“是伯母吗?我是瞿欧德。”
梅洁冷淡的声音说:“你又来干什么?”
梅洁没去开门。
客厅,门铃声还在响。
梅洁气恼地走到门口,隔着门说:“你要是再按门铃,我就要打110报警了!”
瞿欧德的声音:“小娜外婆,我……”
瞿欧德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买菜回来的刘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拿钥匙开门进去。瞿欧德想跟进去,但被刘妈赶了出来。
瞿欧德看着重新又关紧的门,有些发呆。
刘妈进屋,对梅洁说:“那个人还站在门口呢,他想跟进来被我推出去了。”
梅洁听着,似乎有了主意。
梅洁突然起身去开门,看到瞿欧德还站在门口。
梅洁没说话,只是把门开着,没再关。
瞿欧德马上跟了进去。
瞿欧德走进梅洁的房间,朝梅洁鞠了一躬说:“伯母,你好。”
梅洁矜持地说:“坐吧。你是喝咖啡还是喝茶?”
瞿欧德说:“不麻烦了。”
梅洁说:“刘妈,端杯咖啡来吧。”
客厅。刘妈把咖啡端到瞿欧德跟前。
瞿欧德起身说:“谢谢。”然后坐下。
梅洁说:“请用吧。你不是来了几次了吗?我不想再见你了,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况且是你伤害了我女儿,见了你,我就会想到我女儿遭遇的苦难和不幸,这就会让我感到更伤心更痛苦。拜你所赐,我们田家也蒙受了耻辱。因此我见你又有何益?”
瞿欧德说:“伯母,对不起。我来见你,就是再次来向你道歉向你赔罪的。”
梅洁说:“其实根本用不着!事情都过去了,我女儿也走了二十几年了,这晚来的道歉和赔罪又有什么用呢?”
瞿欧德说:“虽然这道歉和赔罪是太晚了。但我想,不再来道歉不再来赔罪我心里总是不安啊!我的良心一直在受着折磨,所以再来道歉再来赔罪我的心才会好过些。所以我又来了,伯母怎么指责我都行。”
梅洁说:“瞿先生,我觉得你来道歉来赔罪的背后恐怕另有目的吧?”
瞿欧德说:“伯母,我不想隐瞒。是因为我知道田美娜生下了一对儿女,而这对儿女正是我的亲生儿女。但他们却不肯认我。我才真正感觉到我以前所犯下的罪过有多严重。”
梅洁说:“他们干吗要认你?他们有他们合法的阿爸,我的女婿!他们认你,不等于向世人公开了我女儿的不贞吗?就是他们要认,我也不会允许他们认!况且,我们现在全家团聚,相处得相当和睦。我这个老太婆现在又享受到了人间的天伦之乐,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的生活了!”
瞿欧德说:“伯母……”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把瞿欧德的话打断了。
贾莉娅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忽地一下跪在了梅洁跟前。
梅洁吃惊地说:“贾莉娅,你这是干什么!你没看见家里有客人吗?当着外人的面,像什么!”
贾莉娅哭着说:“姆妈,帮帮我!帮帮我呀!”
田铭源也哭丧着脸跟了进来。
梅洁说:“怎么回事?!”
田铭源说:“贾莉娅同人合伙做了笔生意,但被人骗走了好大一笔钱,我们破产了。”
梅洁说:“你们不是开着咖啡店吗?怎么又去做生意了呢?”
瞿欧德知道自己再在这儿已很不合适,忙站起来说:“伯母,既然家里有事,我先告辞了。以后我再来拜访。”
梅洁一挥手说:“那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