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夫人知道自家老爷是个什么人,他从来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拿帕子一掩就落了泪,“又关妾身什么事,明明是她有备而来,专捡了乡野趣事引得太后娘娘爱听她讲笑话。为了讨好太后,俯低做小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妾身倒是想俯下身段去做。可若是做了,被人笑话的岂不是大爷。”
“好了好了,谁叫你去做那些事来着。”杨风好面子,人人皆知,就是死也不会去做那折了面子的事。杨大夫人又岂会不知,捏住这个命门,总算过了关。
杨季的动向有了人关注,他与木犀交好一事,也就慢慢传出风声。木犀治好国公爷的病,一直被杨风有意隐藏着,个中详情并不为人所知,有了杨季情况才算改观。
有香师能治病,用古怪的香方配金针,不肯自称医者,如此种种。不止是怎么治医治好国公爷的病,就连她的规矩也传了出来。
“偶有一二个乡下郎中,得一二个偏方,侥幸治好一二个疑难杂症也是有的。咱们古家也不是心胸狭窄之辈,但这规矩实在可恨,真当她是个什么东西,能和我们古家相提并论不成。”
靖平候府里,当今皇后的兄长靖平候世子古雨良,翘二郎腿,与人闲话。
能与他闲话的,自然不是一般人,李医圣早已赶回京城,闻言不置可否。
“世子爷,都什么时候了,和一个小姑娘歪缠,没得失了身份。如今之计是找到天机老人,得到这泼天之功。世子爷万万不可本末倒置,做出不智之举。”李医圣捋着颌下的山羊胡子,对新冒出来的香师一事嗤之以鼻。
“您看,天机老人真有梅家的秘术吗?”说到天机老人,古雨良手指轻颤,流露出内心的紧张和激动。
“这种事,谁敢打保票谁就是个傻子。”李医圣冷笑连连,直到古雨良抱拳致歉,这才微微颔首。
古雨良背脊僵直,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一直有传言,梅家第三代族长游历在外,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术。却未能返回梅家堡,反而将秘术传给一位至交好友。直到这位族长仙逝,族中才得到风声,开始四处寻找。
梅家一直将秘密隐藏的极好,直到梅家覆灭,所经营的情报网络阻断,才被古家截获到这个消息。一时奉为至宝,献给新帝。并领了寻找天机老人的差事,一直忙活到如今,才经由李医圣,有了那么一点点确定的消息,焉能不喜。
“李医圣辛苦。”古雨良再次抱拳。
“寻找天机老人是大事,世子爷明白就好。”李医圣对他的谦逊十分满意,也声调柔和道:“什么莫名其妙的香师臭师,随她横随她闹,最后不过是玩脱了丧命的下场,这种事还少吗,冷眼旁观就好。”
“是。”古雨良按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只在心里暗道,你最好慢慢玩,等到找天机老人,我再与你算帐。
杨季常与木犀走动一事,也惊扰了国公爷,特意找来儿子问道:“她是救了为父一命,但赏了她不少钱财也就罢了,李医圣又已回京,怎么还与她来往。”
杨季恭敬道:“父亲,儿子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李医圣领了皇差,万一又出现上回的事,好歹还有一条路可走。”
“为父也知道,只是派人盯着不让她走脱便好,这般折节下交,似乎也太过了些。”说到底,还是嫌她身份不够。若换了李医圣,只有上前巴结的,谁敢嫌他。
“为了父亲,怎么都不嫌过。”杨季的回答让国公爷心花怒放。
看看,看看,什么是父慈子孝,还有人敢笑话他们杨家是商贾出身吗?笑话他的人,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吗?不光孝顺,还得了皇上的青睐,嫡子承爵,次子手握实权。杨家,这是要兴旺发达了啊。
杨大夫人自从杨季任了中书舍人,就不错眼的盯着二房的一举一动。二房兴盛全缘于木犀,如今又因为她,被公公称赞纯孝,心里拧巴的都要绞出水来。
被她念叨的人,正在十字坡,京城郊外,一片焦土之地。
“这里的梅树早已连根拨起,火烧三日,斩草除根。”康王华少枫,一身月白长衫,外披鹤氅,颇有得道之人的洒脱之意。
“我知道。”梅青黛没有戴帷帽,一双重瞳朝男子看过来,声音淡然。
“那你在看什么。”华少枫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重逢。城郊的梅花树下,是他在等她,但今天,是偶遇。
“心虚。”
华少枫一怔,随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心虚。”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不就是心虚吗?某人是有多害怕她,连她亲手种下的红梅都不敢留下,不就是因为心虚吗?
梅青黛看他一眼,眼中怜悯之意比上回更甚,“你有病。”
踉跄一步,他愕然抬头,旋即大哭起来,“对,我有病,我有病,我真的有病。”哭到不能自恃,捶地哀嚎。
谁能想到,一位少女,简单两句话,让他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等他抬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这一切就象一场病,少女应梦而来,解梦而去,徒留他这位俗人,饮尽相思醉。
梅青黛的心里很不好受,她从前不知,现在也不想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多了是负累,她不喜欢负累。
没人知道十字坡的梅花是她亲手所种,就连华少卿都不知道。但华少枫知道,她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是知道的。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梅青黛的身后,缀上了他的目光。
可梅青黛已经死了,木犀的心渐渐冰冷,双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死了便是不存在了,爱着一个不存在的人,是可笑的,迟早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康王又去了十字坡,痛哭一场,被下人抬回去了。”宫中内侍小心的回话道。
皇上嗤笑一声,“朕的好皇弟果然是个痴情种子,既然这么痴情,当初怎么不跟着她去呢。”
“这个嘛,倒也容易。”内侍笑着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