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原想借着突厥兵退的契机,尽快打下南朝陈,进而借助江南的财力物力,全力北上对付突厥,然突厥竟然先下手为强,再次发动了战争。
不胜其扰的隋朝天子杨坚大怒,投入了北方大部分兵力对战突厥,务必要重创突厥,彻底解除它日隋朝兵进江南的后顾之忧。
被委以重任的大司马贺知远原应统师诸军迎战突厥,不料南朝陈似乎感受到了亡国之危,孤注一掷的南朝陈趁着突厥百万铁蹄侵隋,亦同时大举兴兵,欲同隋朝拼死一战。
如此,天子杨坚只得令卫王杨爽率主力军战突厥,贺知远则率军平定中原之危,在率兵去往南境的前几日,贺知远借着布兵之机同几个心腹武将密语了一番。
“镇远将军竟是突厥埋在我军中的细作?”一武将惊愕不已,失声道,“可他屡立战功,还只身杀进突厥中军王帐,险些宰了突厥大可汗,他还帮着神医霍不与……”
“摄图死了吗?”贺知远出声打断,声音淡淡,却如重鼓擂,“刺杀,下毒,可摄图却还好端端的活着,活着又再次发动了战争,而他冷天奴,却是因所谓的战功获封了‘镇远将军’,更尽得圣心,军心,民心!”
“……”一众心腹将领目光陡然一跳。
“父子离心各自为战?呵,瞧瞧摄图伙同这父子俩做的这出好戏,如今,便是你们也已相信他冷天奴心向我大隋!”贺知远扫视着众将领,意味深长道,“此次突厥投入百万兵力,我隋朝亦倾尽了北方军力,生死之战,他冷天奴若是突厥军安插我军中的一支奇兵,而我军众将领又对其信任有加……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加重了语气的几字令几名武将心头凛,神色凝。
“王爷的消息自是不会出错的!”脸色难看的上柱国大将军韦孝宽沉声道,“父襄助突厥,子效力我大隋,我早觉得这对父子古怪了,生死之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王爷,不若将此事禀告陛下,拿下冷天奴,用他的人头祭旗,既除了军中隐患,亦可震慑突厥人和他那个辅助沙钵略大可汗的老子!”
去岁突厥侵隋时,韦孝宽的一个嫡亲弟弟战死沙场,且是死于摄图的虎师手中,他恨突厥人至极,亦恨上了辅佐摄图的军师冷潇雨。
贺知远早已向杨坚详述他对镇远将军的怀疑,然却并未揭露冷潇雨实是当年的凌九霄,一则,当年于北周掀起血雨腥风的“晋国公”宇文护的乱党余孽凌九霄,反的是北周政权,如今是新朝隋,他不愿多生事端令杨坚起疑;二则,他同凌九霄亦有私仇,有些事,不足与外人道。
且,太子杨勇对冷天奴赞赏有加颇多维护,他并不想在此时对上脾性淳良却又倔强的太子……
“陛下已知,”目色沉沉的贺知远一字一句,“陛下亦是此意,既知冷天奴有疑,留在军中静观其变,或许,还能以他为质为饵,将计就计!”
待室内复归了安静,贺知远抬头看向窗外,目光幽远深长,那不见半点光星的双瞳,漆黑若泼墨,仿若无底深渊,要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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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娅尔的死讯传到王庭后,大喀木染史泥傅大病了一场,险些就此去见了草原神的他活过来后,时而癫狂时而嚎哭,时而沉默时而傻笑,更多的时候则紧紧握着手上的一枚狼头骨佩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京师长安方向。
无人知大喀木为何如此,只冷潇雨和宇文芳心知肚明,直到某日冷潇雨同大喀木深谈过后,这人才似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大喀木恨欲狂,却是大开血祭祭坛,以之前种种异样乃神灵附身降下神示为名,蛊惑摄图兴兵灭隋……
“公主姐姐,蛇打七寸,我去毒死摄图!”知道公主姐姐执念渐消,已无意复国后,池安儿松快了下来,转而眉眼间又锋芒露,咬牙道,“如此,公主姐姐你不必随军出征再造杀孽,而我,则可以为那些惨死突厥军手中的枉死之人报仇雪恨!”
她此生难忘,醉满堂的几个小二和‘千武使’们为救她和家人而惨死,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她要用突厥大可汗摄图的人头血祭亡灵。
咳,亲历了父母濒于死地的惨烈后,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暴戾了!
宇文芳神色动,一把抓住转身要走的池安儿,惊急的声音低低:
“自‘安定县’外天奴闯中军王帐刺杀摄图后,冷潇雨便派了更多的高手在暗中保护摄图,冷潇雨的医术毒术不逊于你,他甚至连摄图中的毒疫都给解了,我只怕你不及出手,便已被冷潇雨拿下!”
“安儿,好妹妹,你千万莫轻举妄动,我已然失去了太多太多,无法再承受失去你之痛了!”
眼见公主姐姐眼底里焦灼不安中更有一抹心伤和忧恐,眼眶生热,瞳子里刚烈凶残色渐消的池安儿禁不住抱住了她,脑袋在她肩窝上蹭了蹭,虽不甘却是乖巧的轻“嗯”了一声:“公主姐姐,这次我也随你出征!”
哼,乱军中她总有机会弄死摄图!
这次突厥集结的所谓百万兵马中除了沙钵略大可汗摄图的虎师豹师,还有阿波可汗、第二可汗、步离可汗、哥舒部、苏尔吉部等大小部族甚至还有铁勒诸部的人马。
之前撤军退回突厥王庭的沙钵略大可汗很想以私下密会隋朝“车骑将军”长孙晟以及擅自撤军的罪名宰了“达头可汗”玷厥,更想杀了派出“刺客”行刺他的“阿波可汗”大逻便,然却在长使王仁百的力劝下暂未出兵讨伐这二人。
王仁百奉大可汗令去见了玷厥和大逻便,甚至同铁勒诸部的大头领做了几番深谈。
本就对阿波可汗大逻便派刺客刺杀摄图一事和铁勒诸部的叛乱心存有疑的王仁百见过这些人后,心内有了决断,他非但说服了摄图相信了“刺客”故意遗落军牌嫁祸栽赃“阿波可汗”,更揪出了铁勒部私通隋朝的一部族小头领,这小头领故意散布谣言引起铁勒诸部恐慌造成反叛假象以离间突厥和铁勒诸部,只可惜,这小头领见事泄,挥刀自戕了。
王仁百禀告时并未避讳旁人,在坐的处罗候深深的看了眼向摄图滔滔不绝禀告着的王仁百,默默的松了口气:所幸他动作快,让那铁勒部的小头领做了替罪羔羊,否则,只怕他谎报铁勒部造反的伎俩就被王仁百给识破了!
王仁百还说服了沙钵略大可汗摄图暂息了讨伐“达头可汗”玷厥的念头,让摄图先无视“达头可汗”部,待突厥大军攻城掠池一路得胜后,不必大可汗发话,他玷厥也会乖乖凑上前,主动请求效力欲分得一杯羹……
冷潇雨唇边一抹似笑非笑,淡看了眼如今深得摄图信任的王仁百,对他所说不置可否。
当摄图得知冷天奴被隋朝天子封为“镇远将军”,且冷天奴就是在“安定县”外单身闯中军王帐刺杀他的那个假扮胡人的“刺客”时,摄图震怒,可狐性多疑的他转而想到冷潇雨命人暗中保护他,且亲自力战“刺客”的一幕,又怀疑是有人故意让他对冷潇雨起疑猜忌……
而大喀木和王仁百,齐齐为冷潇雨说话,令摄图未再深究此事,却也有意冷落了冷潇雨,越发重用起王仁百了。
王仁百自是怀疑上了冷天奴,然敏锐如他,知冷潇雨想灭了隋朝是真,更深知不能开罪深不可测的冷潇雨,于王仁百,只要双方灭隋的目标一致,其它的,都好说。
面对来势汹汹的突厥大军,隋朝天子命卫王杨爽、河间王杨弘、上柱国大将军韦孝宽,上柱国将军豆卢勣、左仆射高颎等人兵分八路迎战突厥。
中军大帐中,于上柱国大将军韦孝宽麾下听令的冷天奴同一众武将站在舆图前,凝重色浓的凤眸定在了“白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