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长安,西市,消弥阁。
位于西市的“消弥阁”乃总阁辖下的分阁之一,不同于东市近皇城宫殿,西市的氛围更加的宽松,各色商铺林立,各色商旅中不乏西域商人,往来交易也越发繁茂,“消弥阁”做着倒卖信息的买卖,可更是大把撒银子的销金窟,有风情万种的美貌胡姬斗兽斟酒掷骰子,自引得众毫客一掷千金或是醉倒温柔乡。
三楼,一幽静的屋室,一室温暖如春,鼻间轻动,甜甜奶香味儿扑鼻,刻意打造的雕花金丝楠木的小床上,一个穿着小小锦衣的白嫩嫩肉嘟嘟的小家伙儿正奋力的抬起小胖脚丫,“啪——”,白生生的小胖脚丫正正拍到了正弯腰想抱起小家伙儿的贺知远的脸上。
拍到了堂堂掌军大司马的脸上还不算完,似乎觉着脚板儿下拍人脸的感觉很新奇,小家伙又拭探着“啪啪啪”连拍了几下。
贺知远不以为怒,反以为喜,下意识抓过这软软的肥嘟嘟泛着奶香味儿的胖脚丫,笑哈哈着张嘴“吧唧吧唧”亲开了。
似脚底板儿被亲的戏痒到了,大睁着一对儿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正仔细看着贺知远反应的小猫儿张开粉嫩嫩的唇瓣露出长有几颗小米粒似的白白的小乳牙“咯咯……”笑开了,笑得白嫩粉润的小脸儿似绽开了最明艳的花儿,笑得凤眼弯弯唇瓣翘,这纯净无邪又惹人爱的笑容,便是最炙热的阳光也比不过他笑容的璀璨耀眼。
“小猫儿……”
见贺知远抱着小猫儿的小脚丫“啃”个不休直逗得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端着一小碗甜香酥酪进了屋的夜玉郎皱了眉。
“爹——”
不过才十一个月大,发音却已颇为清晰的小猫儿眼睛一亮,嘴角流着晶亮的口水,比酥酪还要香甜的奶音响了起来。
眼见被小猫儿的一声“爹”叫得心花怒放的夜玉郎脸上的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贺知远心内莫名泛酸。
小猫儿早慧,较别的孩子开口早,九个月时就已会依依呀呀的叫人,明明夜玉郎是干爹,可却教小猫儿喊“爹”。
小猫儿翻身想收回自个的小脚丫向夜玉郎爬去,无奈贺知远却不放人,甚至还一把将他抱起搂在了怀,顺便丢给夜玉郎个挑衅的眼神儿。
怀里是香香的软软的小家伙儿,贺知远只觉心满意足,不禁发出声愉悦的喟叹,“吧唧”又亲上了正努力向夜玉郎方向扭着小身子的小猫儿的脑门儿,边给他擦拭着口水,嘴里还极是温柔道:
“小猫儿,他是你义父,你要叫义父才对!好孩子,本王认你为干孙子可好?”
已走上前的夜玉郎将小碗递到贺知远手中,贺知远下意识接过小猫儿爱吃的酥酪,夜玉郎就势将小猫儿给抱走,嘴里似笑非笑道:
“王爷,您若急着当干祖父,便让你那干儿子秋实早着些娶妻生子便是,何必来跟我抢小猫儿。”
贺知远没搭理他,只用小玉勺舀起温度正合适的酥酪喂给小猫儿,小猫儿张着粉嫩的小嘴儿,吃着香甜的酥酪,似乎对喂食给他的贺知远甚是满意,冲他甜甜一笑,甜得贺知远心都化了。
看着小猫儿肖似亡妻的一张小脸儿,贺知远眼底里的笑意忽就流露出一抹伤感。
两大一小坐到了软榻上,夜玉郎看着小猫儿同贺知远之间的互动,若有所思的他深深看了眼贺知远,道:
“王爷,小皇帝意欲禅位,左大丞相这已经第三次坚辞不受了,所谓事不过三,想来,下一次杨坚就好龙袍加身顺势而为了吧?”
“……”贺知远微勾了勾唇,并未否认对方所说。
“虽说朝廷大军平叛还算顺利,可皇权更迭的紧要关头,您不思运筹,怎却悄悄跑来此逗耍喂食个奶娃子?”
贺知远喂食的动作一顿,在小猫儿清澈无垢的不解目光下,小心翼翼的抹去他唇边的口水,轻声道:“南朝陈已蠢蠢欲动,本王很快就要亲征南朝陈了!”
夜玉郎一怔,旋即意会,失笑道:“王爷好算计,如此,他杨坚龙袍加身,领兵在外的您便可置身事外了。”
朝廷上下皆知贺知远是纯臣,只忠于皇帝陛下,若小皇帝正式下旨诏告天下禅位于杨坚,那领兵在外的他贺知远也只能是遵旨行事。
“阁主,宁远将军于灵武郡失踪一事,你当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贺知远忽抬眼看向夜玉郎。
夜玉郎目光微闪,却是朗声一笑,笑声中那酥人骨的媚惑尾音令贺知远微皱眉,而夜玉郎的笑声似乎感染了小猫儿,他不禁也跟着“咯咯”笑出了声。
千眼使自是发现了异常查到了线索,可夜玉郎能说吗?能说是冷天奴色迷了心智被他自个心爱的女人给算计了吗?
自是不能!
事关千金公主小猫儿的亲娘呢,还是帮着瞒着吧。
“王爷,您又没付本阁酬劳去监视宁远将军的一举一动,本阁自是未再上心。”
贺知远一派“信你才怪”的神色令夜玉郎讪然一笑,末了,敛笑道:“王爷,您不会相信了郑祁意的说辞,以为天奴他真出卖边城军的部署投敌去了吧?”
贺知远冷冷一笑:“莫说本王不信,得了八百里急报的杨坚也不相信,虽朝廷与突厥必有一战,可此时,突厥还是北周的姻亲,既然突厥尚未兴兵戈宣战,如何能称其为敌?”
投敌?呵,左大丞相原以为郑祁意会顾全大局,不想,同他弟弟一样,那也是个目光短浅容不得人的!
“宁远将军失踪一事总要有个说法,否则,”贺知远抱起瞪着黑溜溜眼睛,似小大人般不吵不闹凝神看着他的小猫儿,轻声笑道,“本王实不放心将小猫儿留在阁主手中。”
被威胁了的夜玉郎却似不以为意,看着贺知远已极是熟练的抱着温柔轻哄着盯着他看的小猫儿,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王爷,您可真是翻脸无情呐,前一刻还想着认小猫儿当干儿子,下一刻就欲以小猫儿为质防范天奴,您这又是何苦呢。天奴为人秉性如何,王爷您还没个数吗,也罢,得了天奴的确切消息,我定会告之王爷如何?”
漠河城,郡守府。
池安儿因着一手出神入化活死人的针术令霍不与起了疑,他自是不能轻易放走池安儿……
而白渺则是因池安儿持针的一双细长略带薄茧的手起了疑,当日她眼见着池安儿呼出热气仔细的哈热了险被冻僵了的这双手,小心翼翼的打开襁褓探试着小猫儿的情况……
白渺和霍不与没有想到,池安儿竟然会在她(他)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当霍不与给支撑不住了的殁解毒时,当白渺在池安儿的要求下继续给冷天奴以内力护住心脉时,池安儿借着亲自煎药之机,溜了!
至于人是怎么溜了的,无人知。
不管是那依药方前来送各色药材的年长府医还是一众府兵侍卫,皆没注意到扮作年轻医者的池安儿是何时不见的。
杨勇头痛抚额:怎感觉这郡守府就是个筛子,处处都是漏洞啊!
突厥王庭。
待千金公主宇文芳一行回到突厥王庭,已是五日后。
沙钵略大可汗摄图亲出了大可汗牙帐迎接自个的可敦,左夫人乌黛尔眼见着大可汗两眼珠子锃亮,英俊的一张脸因喜不自禁而光泽闪耀时不由心生了酸。
同大可汗耳鬓厮磨日夜相守的这些日子,她已深深爱上了这个英俊魁伟的男人,然令她心泛酸的是这男人心心念念的却是千金公主宇文芳,他虽不说,可身为女人的她却知。
无人知沙钵略大可汗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他后悔了,后悔放任他心爱的女人飞出他的疆域他的怀,一度,他甚至担心他的可敦贪恋外面的精彩而一去不回头,他暗下了决定,自此后,再也不能放任她远去。
胯下雪白毛皮中翻飞着片片桃花开的“桃花叱”,一马当先的宇文芳是如此的耀眼,黑狐毛氅翩跹,束起的乌浓黑发随劲风舞于身后,宽大的白狐抹额悬挂着帘式的黑珊瑚珠,雪白猎装显示出她曼妙的身姿,一身黑白分明的她是如此的惹人眼,又是如此的凝重萧杀,就似那出了鞘的利刃,破风而至……
深深迷恋于宇文芳英姿飒爽之姿的沙钵略大可汗摄图不由咧嘴而笑,忽就张开双臂,大步向前,迎向纵马而来的宇文芳。
“嗤——”
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一众女人们低低的嗤笑声忽就传到了乌黛尔的耳中,许是被左夫人打压的太久,她们终于觉得找到了些许翻身的机会,虽是刻意放低了的嗤笑话语,可却是恰到好处的让乌黛尔听得清楚明白。
“瞧见没,大可汗见到可敦两眼都放光呢!”
“如今可敦回来了,就是不知左夫人还能否继续得大可汗的宠爱?”
“她是否能继续那份独宠,只看今夜大可汗让谁睡在牙帐里不就知道了!”
乌黛尔微眯了眯眼,可唇边的笑容却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