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宴已散席已撤，然诱人炙肉香和浓浓烈酒香却仍盘横于大可汗牙帐内外经久不散，牙帐里却是寂静无声，不见大可汗摄图的影踪。
倒是可敦所居的华丽丽的毡房外士卒林立护守严密，安加利拆都尉和史拔图汗将军分列两侧，各守一边。
夜风寒凉，脸上尚带酒红色的史拔图汗将军却全然不觉冷，也不觉闷声不吭的安加利拆无趣，只有一搭无一搭的和他说着话，安加利拆懒怠应付，目光微转，又深深看了眼毡帘，似欲透过严丝合缝的毡帘看清里面的一切。
毡房内，宫女皆被打发了，只云儿和离忧亲守着厚厚毡帘处，两人神色紧张不安，却又满怀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时不时看一眼内帐方向，末了，齐齐瑟缩了下耳朵，似因那一直未有停歇的不堪之音而不胜其扰。
沉闷的喘息低吼声若靡靡之音于这偌大的毡房里回荡不绝，搅得连空气都多了几分躁动。
掀开层层帐幔，内帐，被悄然下了“自怜”的沙钵略大可汗摄图正横卧在厚实绵软的羊毛毯上，双眼似迷醉，又似惺忪失了焦，他紧搂一宽厚蓬松的隐囊，兀自沉溺陶醉于幻像中大展雄威不能自拔。
对于这一幕，雨晴早已是见怪不怪，还贴心的给这位大可汗盖上床薄被，以遮挡他的不堪。
雨晴又在香炉中添加了些许的沉水香，随手轻挥了挥袅袅香气出的几缕白烟，似欲让这沁人香气尽快挥散于内帐中，心内则暗叹：可惜了这上好的香。
神色木然的宇文芳缓缓转过目光，于摄图，她是心有歉疚的，不同于佗钵，摄图对她确实心有爱重，至少，从他炙热的目光中，她看到了除了对她美色的深重欲望，更有浓浓的欢喜和怜爱。
虽心有歉疚，可宇文芳还是毫无犹豫的给摄图下了“自怜”，她连所爱之人都能杀，更遑论给摄图下药。
之前冷天奴请霍不与药制了不少“自怜”，留给代宇文芳坐镇王庭的“千幻使”夜隐，以备“夜隐”应付佗钵大可汗，佗钵死后庵逻继位，欲拿千金公主拉拢摄图的庵逻并未染指宇文芳，如此，“自怜”在夜隐手中一直未有用武之地，夜隐功成身退后并未将“自怜”带走，如今却是方便了宇文芳。
宇文芳心知肚明，身为沙钵略大可汗的女人，男欢女爱是必然，她可以找借口拒绝摄图一次两次三次，可也要适可而止，绝不能让摄图对她生了厌寒了心。为了复国大业，她需要身为突厥大可汗的摄图为倚仗和支持，所以，她很清楚，定要让摄图保持住对她的这份眷恋和爱重。
而属自欢性质的药物“自怜”，虽说让摄图沉溺幻想中自个与自个玩得欢快，可人醒来后，却是餍足得很，整个身体得到了纾解，仿若真的几度酣畅淋漓过一般，如此尽兴，摄图如何能舍得千金公主……
宇文芳芊芊长指轻轻叩着妆奁，静静凝视着光可鉴人铜镜中眉宇间阴郁色重目光凌厉的自己，忽觉镜中的自己竟是如此的陌生，然不过是一瞬间的滞怔，旋即又眉尖轻拢陷入了思忖：
白道川，允大可汗迁部族于白道川以逐水草而牧，杨坚答应的倒是爽快，显然，矫诏篡位的杨坚日子并不好过，忙于平定内乱的他不想在此时得罪突厥致北境战事起……
“杨坚，北境战火点燃与否，”铜镜里的人儿忽就勾唇而笑，然这抹凉薄笑意却令她眉宇间的戾气愈重，沉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本公主说得算！”
左夫人的毡房。
胡床上的乌黛尔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当她焦躁的翻身而起唤心腹阿缇娜给她端来马奶子酒喝时，心疼自家主子受了冷落的阿缇娜忍不住道：
“左夫人，大可汗已经接连五日睡在千金公主的毡房了，明明说好的她不会与左夫人你争大可汗的宠，可现在又算什么？她不会改了主意又想霸着大可汗吧？”
正举碗喝酒的乌黛尔动作一顿，旋即若无其事般闷干了碗中酒，两碗马奶子酒下肚后，眼角泛了红的她似舒爽般长吁了口气，再抬眼看向为她愤愤不平的阿缇娜时，眼底里暗芒闪了闪，正色道：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在外面，不得多说一句！”
“左夫人……”
乌黛尔抬手打断，意味深长道：“虽然她和我之间达成了协议，可她并没有说会推拒大可汗对她的宠爱！阿缇娜，你当千金公主是傻的？她一心要复国报仇，知我有些手段，为了安抚我免她麻烦，甚至利用我为她挡住其它女人的明枪暗箭，她可以容忍我分享大可汗的宠爱，甚至帮我得到大可汗的欢心，可她却绝不会让自个失宠，没了大可汗的宠爱，没了大可汗的撑腰，她根本就不可能杀进京师长安！”
“她手上虽有赵王府埋在中原朝廷的细作和宇文皇族的残兵败将，可这些还远远不够！所以，她得求着大可汗出手帮她啊，如果不能笼络媚惑住大可汗，大可汗怎会心甘情愿的出兵帮她杀进中原？”
想到千金公主短短时日内竟然鼓动了高宝宁和吐谷浑可汗联手兵进中原，乌黛尔禁不住挑了挑眉，心内也不得不对宇文芳赞叹一声，末了，又道：
“千金公主回来的当日可是给足了我脸面，伺候大可汗的女人中，只我收到了她送的礼物，而且当夜也是我睡在了大可汗的牙帐！既然她千金公主给了我乌黛尔脸面，我自然不会坏她大事，她脱去白袍，一连几日让大可汗留在了她毡房，呵，汉人不是有句话么，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想来，她要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乌黛尔长长黑眉扬，一扫之前没有大可汗摄图睡在侧的孤独和郁郁寡欢，两眼铮亮，脸上更流露出兴奋的光彩，于她，虽深爱着大可汗摄图，可想到有一日能入主繁盛富庶的中原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女主人，就令她激动地心有发抖。
乌黛尔没有猜错，第二日，自觉身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的沙钵略大可汗整个人神采奕奕，甚至同带着一众亲兵，亲来了突厥王庭的高宝宁相谈甚欢，随后，大可汗摄图在千金公主的温言软语和满怀希冀崇拜的目光中终做了决定——兵进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