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卧房中的冷天奴也正从紫檀画筒中小心翼翼抽出一副画卷,展开来,画上的宇文芳抱着小飞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那莞尔一笑,仿若春风拂面百花盛开,天地为之倾倒,她轻启红唇,仿若要从画中走出来,对他说什么……
这副画正是他使诈,从画师张尤那儿瞒天过海弄来的。
“芳儿——”
深情的呢喃情不自禁溢出唇瓣,冷天奴深深凝视着画中人,心头翻涌的思念和尖锐痛楚,头不抬眼不睁问殁:
“这些,是争叔叔给你的?”除了父亲,便只许争能拿到这几样东西。
床上,紫檀画筒旁,还有几样,一根碧绿通透的玉箫,一枚稀世罕有的玉佩是夜玉郎所赠,而另一个,赫然就是贺知远所赠的羊脂白玉“卧虎飞龙”玉缺。
“回少主,属下认为,这些是许管家借赤烈转交到属下手上的!”殁认真道。
当日霍辛拎着昏迷的冷天奴跑了,为免被追上,霍辛内力尽出,凌空飞奔,赤烈虽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可也追不上霍辛这个高来高去的江湖人。
而当赤烈出现在沼泽地险境时,多了一个挂在马鞍的皮囊,皮囊里装的就是这几样。
殁和王英甚至怀疑,是许争带着赤烈来救他们俩出沼泽险境的,继而让他二人去寻找保护少主。
许争没有猜错,冷天奴有自个独特的联络标记,能找到并看得懂,只有已被他视为心腹的殁。
当日冷天奴被一身胡服蒙面的霍辛救走,史拔图汗将军和一众亲卫被药物迷得出现幻觉互相厮杀,最后是死的死伤的伤,清醒后的摄图大怒,先是怀疑冷潇雨搞鬼不愿结这门亲,后又怀疑上了玷厥和冒乌顿,然最后的证据却指向失踪了的北齐亡国之君高绍义……
然摄图对真相到底如何并未纠结太久,就不得不面对更大危机:
摄图所在的“拙真哒”部发生叛乱,拥护摄图的将军和小头领们不是被杀就是被关,而始作俑者就是深受摄图信任,替他作镇“拙真哒”部的七哥达屠。
达屠封锁了消息,回返部族的摄图毫不知情,结果险被达屠派来迎接他的亲侄子坎达尔刺杀,所幸冷潇雨正好来找摄图撞上了这一幕,制服了达屠的次子坎达尔,救下毫无防范被刺了一刀的摄图……
险丢了性命的摄图愤怒至极,好在跟他回来的有处罗候所率的两万人马,于是,摄图率处罗候和史拔图汗将军正面迎战达屠的叛军,冷潇雨则和许争趁着夜色潜进“拙真哒”部,从地牢里救出被囚的一众将军和小头领,襄助这些人夺回辖下人马的控制权,同摄图来个里应外合……
而追随摄图而来的“仆罗”部大头领的宝贝女儿乌黛尔则毫无犹豫的挥刀上了战场,率领“仆罗”部人马从侧翼冲杀……
达屠所率的叛军兵败,摄图毫不留情的处死了曾对他忠心耿耿,后被佗钵利诱以致野心膨胀起了叛心的七哥达屠和亲侄子坎达尔……
摄图随之又大张声势的娶了乌黛尔,在侍候摄图的一众女人中,乌黛尔一时风头无两以摄图的正妻自居……
摄图对处罗候大加封赏,公然承认了父亲厄拖的这个私生子,更给了他应有的地位和荣耀,以致处罗候对摄图心有感激,誓死效忠……
至于救下一众将军和小头领又里应外合给了叛军重创居功甚伟的冷潇雨,摄图自是欣赏不已大加赏赐,于是,心内那点子对冷潇雨有意放跑了冷天奴的怀疑和不满亦消弥了……
比起“尔伏可汗”摄图,“达头可汗”玷厥也好不了多少。
玷厥同父异母的弟弟,被先大可汗佗钵封为“乞罗可汗”的乞力,也突然发动了兵变,趁着设宴机会,毒杀了不少玷厥的心腹将军和小头领,封锁了玷厥部族所在的额乐尔草原的铁牙山,又勾结仳骨叵部的新任大头领拔兀,包围并截杀返回铁牙山的玷厥……
若非玷厥本就是个身经百战的悍将,且还有着心腹将领所率的在“夜都山脉”接应他的三万人马,只怕也就折在了自家同父异母的弟弟乞力手中……
经过一番血战,浑身血染,满目赤红的玷厥率兵直取中军,刀劈了始作俑者乞力……
玷厥胜的艰苦,亦身中两箭伤得不轻,若非凝佳的“母亲”闻讯赶来及时救治,只怕玷厥也会落得个鱼死网破结局……
得报的阿史德拖真大将军倒是想趁机发难,完成佗钵大可汗生前交于他的密令,无奈“尔伏可汗”摄图和“达头可汗”玷厥还都好好的活着,振臂一呼,所在部族自是又人心齐聚,且交好的部族也纷纷送牛送马送奴隶表示支持。而好巧不巧的,阿史德拖真所在的部族“处密部”也发生了叛乱,代他坐镇部族的亲弟弟被杀,几个堂兄弟夺权作乱,气急败坏的阿史德拖真只得先平自家的内乱……
而蠢蠢欲动的冒乌顿汗王和默吡叶护、哥舒等各部也忽就发生了一系列变故,于是,各部自扫门前雪,一时皆顾不上死伤惨重的摄图和玷厥两部……
倒是新上任的庵逻大可汗,颇为惋惜“达头可汗”玷厥怎还活着,怎冒乌顿就没同玷厥厮杀一场,可也不得不装腔作势一番,派吐罗古将军各处走了一遭,了解情况……
殁和王英躲在突厥猫起来养伤之际,突厥各部“热闹”异常内乱不断,这二人自是听了许多也打探了许多。
耳边听着殁所讲,冷天奴缓缓卷起了画轴,放入紫檀木的画筒里,随手又按下了画筒所隐藏的机关暗巧,若有所思的他剑眉微挑,凤眸流露出一抹了然,沉声道:
“各部叛乱纷纷,并非巧合,”想来这里面少不了父亲冷潇雨的手笔,“摄图和玷厥两部经此叛乱,虽动不了两部族的根基,可也死伤惨重足以令他们消停些时日!”
“处密部、土库族,哥舒部等也好不了多少,新上任的庵逻大可汗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可惜中原并未一统,否则,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多好的机会啊!
就是不知这次的突厥乱局会持续多久,而被打乱了拱摄图上位,兵进中原筹谋的父亲,又该是如何的不甘与懊恼。
冷潇雨确实是心有郁闷,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非儿子冷天奴暗助肖念及其虎贲精卫毁了高绍义借“和亲大典”之机弄死佗钵和北周和亲正副使的计划,只怕此时突厥各部已是认定了北周虎贲精卫杀了佗钵而群情激愤对北周喊打喊杀了,便是率兵而来的阿史德拖真也只得顺势而为出兵南下……
待王英回来后,告诉冷天奴两个消息:
一个是京师长安里的宣帝荒诞至极,竟然要禅位于还是幼童的太子宇文衍!
另一个则是漠河城突然张贴了官府通缉令,上写悬赏通缉两名女山贼,而告示上面有一副画像,画的赫然就是池安儿!
冷天奴难以置信,因太过激动,起身动作又太猛,险些一头扎下床。
他知医术精湛的池安儿早已被父亲下令送去了“桃花城”,以确保芳儿和腹中胎儿无恙,所谓的两名女山贼,若其中一个是池安儿,那另一个会不会就是芳儿?
难不成芳儿逃出了“桃花城”来到了漠河城?
“少主当心。”
殁急步上前抬手扶住冷天奴,冷天奴却拂开他,一把薅住俯身禀告着的王英,声音急切道:
“官府发的通缉令?画像上画的是池安儿,王英,你可看清楚了?”
“回少主,属下绝无看错,告示上虽未写明通缉的两女山贼……两女子姓甚名谁,可那画像上的人确实是池安儿!”